青河决堤的轰鸣声盖过了对讲机的电流声，顾沉舟的作训服被洪水泡得硬邦邦，后背 "抗洪抢险" 的反光字样已被血水浸透，布料下隐约可见三道平行的划伤 —— 那是他用身体顶住坍塌的土坯墙时，被钢筋刮的。他正用背包带在两棵百年板栗树间搭建救援绳，指尖的血珠滴在尼龙绳上，混着雨水洇成暗红的花。
"顾营长，李大爷烧得直说胡话！" 卫生员小王的急救箱在泥水里打滑，退烧药瓶只剩个底儿。
顾沉舟拽紧最后一道绳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胶鞋陷进泥浆的声响。转身时，苏晚晴的蓝布衫已被暴雨浇透，急救包的弹壳扣在胸前闪着冷光，发梢滴下的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却在看见他后背的血渍时，瞳孔骤然收缩。
"晚晴？谁让你来的！" 他的怒吼混着雷声炸响，却在看见她从急救包掏出玻璃管时，声音突然颤抖 —— 那是只有他知道的、空间物资里的特效退烧药，瓶盖上的 "舟" 字刻痕在手电光下格外清晰。
"先救人。" 苏晚晴蹲在昏迷的李大爷身边，扯下脖子上的围巾 —— 那是她用顾沉舟旧作训服的布料改的，边缘绣着极小的弹道抛物线。围巾蘸了姜汤，在老人滚烫的额头上洇开，混着红景天的药香，竟让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顾沉舟望着她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指尖，突然想起 1982 年的冬夜，她第一次给他涂冻疮膏："疼吗？" 那时她的手也这样凉，却在接触他冻疮溃烂的虎口时，像团暖雪慢慢融化。此刻她正用银针挑开老人腿上的淤血，针尖是他去年送的、用弹壳磨制的医用针，尾端刻着 "晴" 字。
"营长，上游又有塌方！" 通讯员的喊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雨燕。顾沉舟摸了摸腰间的军用匕首，刀柄缠着她织的毛线护腕，突然把刀塞进苏晚晴手里："别离开板栗树，" 指腹划过她腕间的弹壳手链，"刀刃刻着咱们的坐标。"
苏晚晴攥紧刀柄，发现防滑纹里嵌着晒干的番茄皮 —— 是她去年塞进他作训服口袋的。"带件雨衣，" 她扯下自己的防水斗篷，"磺胺粉在急救包第三层，" 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雨丝，"别碰生水。"
顾沉舟接过斗篷时，指尖触到内侧的暗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片薄荷镇痛贴，每片边缘都绣着极小的 "沉" 字。他突然想起她在信里写的："薄荷能醒神，就像我在你身边。" 此刻暴雨抽打着他没戴斗篷的肩膀，却因这句话，心里腾起股暖意。
临时救护所的塑料布被狂风掀开角，苏晚晴用顾沉舟的匕首在地上画出简易的急救分区：用弹道抛物线标出重伤区，用番茄图案标出草药区。战士们发现，每个标记的拐点都对应着顾沉舟教的 "三点定位法"，而草药区的红景天、薄荷，正是她平时给他们泡的 "抗疲劳茶"。
"嫂子，这个怎么用？" 新兵小陈举着支淡蓝色的玻璃管，正是空间物资里的特效止血粉。
"撒在伤口，" 苏晚晴替他撕开绷带，弹壳扣在绷带边缘闪着光，"就像顾营长教你们瞄准靶心，要准，要快。" 她的话让小陈想起靶场训练，突然觉得手里的止血粉，就像班长递来的最后一颗子弹。
顾沉舟在决堤处堵住最后一道缺口时，对讲机里传来小王的哭声："李大爷退烧了！嫂子的药......" 他望着远处板栗树下的蓝色身影，急救包的弹壳扣在暴雨中明明灭灭，像颗永不熄灭的星。作训服口袋里的子弹壳硌着掌心，那是她今早塞的平安符，底缘刻着 "1985.7.21"—— 他们结婚三周年的日子。
暮色漫过临时救护所，苏晚晴靠在板栗树 trunk 上，看着顾沉舟带着战士们运送最后一批伤员。他的作训服已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却仍在经过她时，用沾满泥浆的手比了个 "OK" 手势 —— 这是他们的暗号，意味着 "我还活着，你放心"。
她摸出藏在急救包最底层的、顾沉舟的旧军功章，背面刻着他父亲的烈士编号。暴雨中，军功章的星芒与她腕间的弹壳手链交相辉映，像两座屹立不倒的灯塔。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她知道，这场与洪水的战役，终将在军民同心的守护下，迎来黎明。
这一晚，顾沉舟的防汛日志写在沾着草药汁的便签上："她用我的匕首划出救护区时，突然明白，所谓临时救护，从来不是临时的担当 —— 是她把我的弹道标记刻进泥土，将她的草药香融进雨水，在洪水肆虐的夜里，为所有人，搭起了一座用爱与信念浇筑的、永不沉没的方舟。" 页脚画着匕首与急救包，中间是重叠的 "舟晴 " 二字，像两把交叉的钢枪与药锄，在泥泞中，耕耘出生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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