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她那套装神弄鬼的表演,简单多了。”
在林知夏看来,能当着全县百姓的面,说疯就疯,说晕便晕,还能瞬间翻出白眼——这等技巧,非普通人所能及。
那才是真的天分。
见众人仍半信半疑,林知夏进一步解释道:
“巫女是靠通灵的手段谋生的,自然有备好的法子。那指甲变黑的把戏,绝不是临时为之。
要做到这点并不难,比如核桃青皮的汁液,色黄无味,事先涂抹在指甲上根本看不出来;可一旦遇上掺了醋或铁矾的水,就会立刻变黑。
又比如五倍子,用法也大同小异。还有一些偏门的方法,同样能制造此效果。
在她抬起手之前,没有人会去认真看巫女的双手。”
江溪云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阿山仍有困惑:“那她喊还我命来!她怎么知道王娘子是他杀!若是自杀,不就自砸招牌了?”
“这四个字未必单指他杀,若人群中有王娘子的仇家呢!听到岂不心惊!
再者,我听闻这巫女本就常住石门县,对县民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
姚匡动手打人的事,街坊邻居有目共睹,这个巫女说不定之前就见过。
她能担起大师婆之职,在除夕夜为全县祈福,单凭虚张声势可站不住脚,手上必有真章。
传闻女巫尤擅相人之术,观人看事素来精准。”
林知夏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
一旁的林知行沉思片刻道:“巫女这一插手,事情反倒好办了。这里的人都信巫卜,方才我听那些人议论,这王娘子还有一位舅兄在世。”
“那就让这个舅兄去捅开县衙的徇私枉法的盖子。”
约莫两刻钟后,冽风带回消息。
正如林知夏所料,县衙出具的验尸格目上,谎言累累。
其中竟称王娘子身患心疾,整个卷宗看似天衣无缝,他们已经打算以“意外病逝”之名草草结案。
身为皇城司监察百官,既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翌日清早,王娘子的舅兄王汉闻讯,匆匆从乡下村子赶来。
岁首大年初一,人人新衣在身,喜气盈怀。
唯有王汉面罩寒霜,眉头紧锁。
阿山与宋大受林知夏指派,早已守在码头。
一见王汉脸色阴沉地下船,便猜到其身份。
阿山故意高声议论:“这王娘子当真可怜!昨夜我可是亲见,大师婆都算出死者有大冤屈,不肯昧着良心行祭祀,为此还与里长争执起来!”
宋大默契接话:“谁说不是!也不知县衙怎么断的案,非说人家是病死的!
我听说啊,王娘子脑后头发都板结了,分明头上有伤!如今尸首还锁在豆腐店里,不许探视,这不是明摆着心虚么?”
二人一唱一和,又将姚匡平日恶行添油加醋了一番。
王汉原本打算先去衙门问个究竟,听得此言后,立即转道朝着妹妹家走去。
豆腐店依旧没有衙役看守,县令虽下令让捕头派人看着。但大年初一的清晨,谁乐意摊上这差事?
以致王汉毫不费力便闯了进去。
亲妹被害,他哪还顾得上撕毁封条违不违规!
一脚踹开屋门,王汉直冲到妹妹尸身旁。
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七尺汉子的眼泪瞬间涌出。
他大口喘息,死命咬住衣襟抑制哭声,旋即狠狠用袖子抹干泪痕,摸向妹妹的头,几处伤口立时触手可及。
再检视腹部,那淤青较昨晚所见更显狰狞。
屋外,那巫女自清早便一直在附近徘徊。
廿九那天,她亲眼看到姚匡对王娘子拳脚相向,心中存疑,恐有业障沾身。
此刻见一男子怒闯豆腐店,立时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她立于院门口,轻轻扣响门板。
王汉闻声警觉回头,只见一名装扮奇异的女子站在那里。
她头裹玄黑布巾,瞳中异色流转。
所着袍身以沉郁的玄色为底,自腰间向下则骤然转为深邃似血的朱红。
袍角的繁复绣饰,在晨光下隐隐流动着暗金纹路,透出几分神秘庄重的气息。
“您是巫...”王汉认出对方的身份。
巫女颔首。
王汉立刻冲上前,双膝重重砸在微湿的石板上:“求大师婆为我妹妹主持公道,她身上...全是伤啊!”
巫女眼中异色微动,目光扫过小院和被扯断的封条。
“起来吧。”
她的声音平缓沙哑,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王汉瞬间镇定下来。
“你妹妹的冤屈,这石门县上下,怕是无不知晓几分。但县衙那边,已对里长坚称她是病故,单凭你一己之力,怕难翻案,你可明白?”
巫女深深看了王汉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王汉在原地怔愣半晌,想明白后爬起身时,眼眸中已满是坚定之色。
他寻到里长,将妹妹伤情告知,求对方主持公道。
里长虽非朝廷命官,没有品级,却也是官府委任管理一方庶务的头人,声望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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