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飞叮嘱民兵连长将审问记录整理好，秉公处理后，与周卫东一起回玉牛村。
周卫东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过来，又苦笑着把话咽了回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担心苏婉，所以在得知王麻子有可能伤害她之后，连夜赶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质问聂云飞。
为什么是苏婉？
他明知道自己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介入？
就不怕伤了兄弟感情吗？
可周卫东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敢把这句话问出口。
聂云飞的父亲是京城聂家人。
而他家只是聂家旁支，很早之前就被聂家老爷子耳提面命，要他们好好照顾聂云飞。
可事实上这些年，一直是聂云飞在照拂他爸妈。
周卫东问不出口。
聂云飞回到苏晚晚家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满脸疲惫，眼底一圈浓重的青黑。
在接到冬生那通信息量巨大的电话后，他一刻未停，连夜开车从省城赶过来。
尤其是听到洋金花、水缸、鬼鬼祟祟这些词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一丝侥幸心理，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苏晚晚看着他疲倦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你……”
她想说谢谢，又觉得太轻，想问他累不累，又觉得多余。
聂云飞摆摆手，厚薄适度的嘴唇扬起一丝弧度。
“你和孩子没事就好。”
“留下吃晚饭吧。”
苏晚晚实在不忍心让他饿着肚子再奔波。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这么晚了他怎么回去？
难不成要让他住下？
可家里……
她正发愁如何安置，陈冬生蹬蹬蹬跑过来，兴奋地拉起聂云飞宽厚的大手。
“师父，你别走了！今晚就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吧！我睡觉可老实了，保证不乱动，不会吵到你的。”
聂云飞低头看了眼冬生，又抬眼看了看怔然的苏晚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啊。”
苏晚晚：……
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连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冬生就连聂云飞的被褥都安排好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四个娃娃围着聂云飞打转，还想玩上次玩过的吊着胳膊转圈的游戏。
聂云飞也纵着他们，陪着他们玩闹了好一阵，才在苏晚晚无奈的提醒下，跟着冬生上楼洗漱，准备休息。
院门外，周卫东已经徘徊了很久。
看到聂云飞跟苏婉和孩子们吃饭，看到二楼的窗户映出聂云飞高大的身影，他的心急速下沉，有些透不过气。
她……竟然留他住下了？
周卫东喉咙发紧，心底溢满了苦涩。
最后只能僵硬地转身，艰难地回到了知青点。
第二天，民兵大队那边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王麻子因为意图强奸、下毒害人未遂，情节恶劣，证据确凿，已经被扭送到县公安局，估计至少得判个五六年。
李春燕作为同谋、教唆犯，还涉嫌诽谤污蔑，也逃不掉牢狱之灾。
但听说她在被民兵连关押的当晚，大概是又怕又悔，居然想不开用头撞墙，差点没抢救过来。
因为她认错态度“极其良好”，加上差点闹出人命，或许能从轻判处，但具体怎么判，还要等法院那边决定。
李婶儿听到闺女差点死了的消息，当场就哭晕了过去，被几个邻居七手八脚抬回了家。
李队长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瞬间老了十岁。
没脸再做第一生产队队长，跟村长商量后，把位置交给了副队长。
聂云飞其实早就该走了。
可他脚步像生了根，挪不动。
目光黏在院子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苏晚晚正在喂鸡。
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明媚的眉眼在阳光下，鲜活得让人心悸。
院子里阳光暖融融的。
鸡群咯咯地抢食。
他凑到苏晚晚身边：“你恨李春燕吗？”
苏晚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笑着摇头。
“谈不上，没那闲工夫。就是觉得李队长和李婶儿挺可怜的，养出这么个拎不清的闺女。”
她想了想，又说：“她这次也算是吃够了教训，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如果可以，我打算给她写份谅解书，看能不能让她少受点罪。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结成死仇，以后孩子们在这村里也不好过。”
聂云飞静静地听着。
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这个女人…总是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他以为她会愤怒，会痛恨。
毕竟差点就被毁了清白。
可她却如此平静，甚至还考虑着为李春燕求情。
这不仅仅是善良。
更是一种洞察世事后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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