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许久未见的老李头孙子李石终于赶到了殡仪馆，他高高的个子，人也精壮了不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病怏怏的模样，要不是他眼眶通红颤抖着冲了进来，又直接跪在老李头的遗体前，我甚至不敢认他。
他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了几句让人不敢仔细聆听的伤心话，又起身跟我和刘宇打着招呼：“奕哥宇哥，谢谢你们，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宇却掏出一支烟开玩笑的递给他说：“来一支不。”
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说：“哥，我室友有个抽烟的，我也尝试过一次，觉得没啥意思。”
刘宇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着烟笑着说：“好小子，你敢抽烟我踹死你，还有，叫叔，别没大没小的，老李头不在了别以为你就自由了，别忘了还有刘叔和林叔呢，我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椅子高呢，这十来年仿佛眨眼的功夫就长这么高了，有女朋友了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李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低声说：“叫哥都习惯了改不过来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哥，我的确有个喜欢的女孩，可我现在没勇气和她表白，爷爷他...看不到我结婚生子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李石说着说着才终于哭出了声，我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门外走，故意笑着说：“你爷爷他辛苦一辈子了，我们虽然都舍不得他，但他不是去享福了么，你不会还想着让他继续握在那小店里继续烤串吧，他就是看开了，也知道你长大了病也彻底好了，就去另一个世界过属于他的幸福日子，你别娘么唧唧的哭个没玩，这儿又没外人，走！哥带你吃饭去，我俩都饿一上午了。”
一旁的刘宇也从另一侧夹住了李石，继续跟我一起开着玩笑安抚他的情绪：“走吧，陪叔喝点，顺便告诉你爷爷，你真的长大了，都能喝酒了，他肯定也为你开心。”
我和刘宇就这么架着李石走出殡仪馆，还没来得及上车，小棠的那辆红色牧马人便横在了车前，她放下车窗，对我眨了眨眼说：“要吃饭去嘛，还好我开的快，给你们带吃的啦，我做的！”
刘宇瞬间瞪大了眼珠子，拉着李石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额...我俩不饿，真的。”
我又听见李石低声问：“宇哥，这是嫂子？我看着咋有点不像呢？”
刘宇拍了李石一巴掌：“擦，别瞎说，这是你奕哥的新女友，之间的故事有点复杂，说了你也不懂，叫嫂子就行了，记得说你不饿。”
“嫂子好，我不饿！”
李石傻了吧唧的就说了一句，我回头瞪了他俩一眼，又看向小棠有点不可思议的问：“真的是你做的？”
小棠些娇羞的和李石打了声招呼，又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和徐曼姐一起做的，你们俩不饿就不饿吧，我家林奕自己吃。”
我暗自松了口气，有徐曼在应该不会让她把我们毒死。
而刘宇一听他的老婆也帮了忙，便马上改了口，谄媚的推开李石上前一步，帮小棠拉开车门笑着说：“小嫂子您快下车，我帮您停车去。”
...
这顿丰盛又奇特的午餐，让压抑的心情有了一丝缓和，李石又主动和我们聊了他上大学这期间发生的事，我们知道他其实是讲给他爷爷听的。
老李头的葬礼在他离世的第三天上午举办，仪式进行的很简单也很质朴，除了老李头小店周围的邻居和他家附近的邻居外，只有我和刘宇这一圈的几个朋友参加。
我们也没有看到李石的父母出现，关于这两位世间仅存的他的亲人，在他小的时候就先后离开了他，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是生是死。
但值得一提的是，陶冬萍挺着大肚子也出现在了葬礼上，她送了两副花圈，上面写的是她和秦永健两人的名字，是小棠偷偷告诉我的，我能感受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藏着开心。
丧宴结束后，我和刘宇带着李石回到李老头的小店，李石取出老李头这些年的积蓄，去掉丧葬等一切费用，在算上收到的礼金，还剩下6万多块钱，可以他节俭的花销，也不够他剩下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和刘宇又各自出了两万块钱，将还剩下一年多的租期的小店接了过来，算上这笔钱，足够他完成本科的学业了。
我和刘宇又帮他带走了老李头留下的一些值得回忆的小物件，把他送回那套70平的老旧的老楼，趁着赶飞机的最后一些时间，鼓励他说道：“既然当初决定学医，就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目标，天上的爷爷会看着你的，研究生的费用不用担心，我和你宇哥会继续资助你，希望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将来我们两家人的身体，可就全交给你了。”
刘宇也笑着附和道：“对对，你不知道现在看个病有多难，你定要努力，找个牛逼的老师，我身体没啥问题，你奕哥就不好说了，新嫂子太年轻，等你本科毕业，估计他也快废了，能活多久可全靠你啦！”
“擦，你这是羡慕。”
“等你也生出龙凤胎再说，否则你现在没资格说这句话。”
我和刘宇相怼了几句，李石的脸上也没传来什么笑意，我知道我们俩怎么安慰也没啥用，刘宇又语重心长的说：“等回了学校就向你喜欢的姑娘表白，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思的，瞧瞧你奕哥，黄土都埋半截了，还能散发第二春呢。”
一直沉默的李石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的变化，他起身用力的看了看老屋子里的景象，沉声说道：“两位哥哥，这套房子我还是决定不出租也不卖了，寒暑假我回来也有个地方住...”
我猜到这可能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舍不得的老李头，可有这套房子在，或许将来有一天，他消失的父母也能找回来，在这里，他们一家人曾经也有一段幸福的时光。
我难免有些感同身受的情绪，想到这几天安慰李石的那些话，不争应该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么，我让刘宇送他去机场，再次来到了四季咖啡厅。
在见证了生离死别之后，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我不敢也不愿意面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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