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要从一个名字开始。”
貂蝉低着头,目光落在身前的酒杯上,仿佛那里倒映着她全部不堪的过往,
“一个让将军……深恶痛绝的名字。”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张让。”
轰!
尽管心中早已翻涌起万千猜测,但当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如此清晰地吐出时,我的大脑还是一片轰鸣,仿佛有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张让!
那个祸乱朝纲、权倾朝野的十常侍之首!
那个将大汉江山视为自家后院,视黎民百姓如草芥的阉宦国贼!
那个在黄巾之乱中,我最早的、也是最痛恨的幕后黑手!
我与他,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而貂蝉……她……
我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无数混乱的念头在我脑中疯狂冲撞。
是了,是了!
当初在洛阳,我数次能够精准地把握阉党的动向,若非有深埋在宫中的内应,绝无可能!
我能将那份扳倒张让的致命罪证,如此顺利地通过层层关卡递交到何进的手中,若非有深谙其内部运作之人暗中相助,更是天方夜谭!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苦心经营、发展的线人。
我甚至为自己能在敌人心脏安插棋子的手段而自得。
可现在看来……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和讽刺。
我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但她只是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回忆之中。
“将军,您能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洛阳那能冻死人的寒冬街头,能活多久吗?”
她的声音,将我从惊涛骇浪般的思绪中拉回。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记不清我的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童年唯一的记忆,就是无休无止的饥饿,和刺入骨髓的寒冷。
直到有一天,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我面前。”
“他给了我一件温暖的皮裘,一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滚烫的肉羹。
然后,他带走了我。
那个人,就是张让。”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原本以为,她与张让之间,或许是某种利益交换,或许是某种被迫的胁迫。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纠葛,竟是从“救命之恩”开始的。这让一切,都变得无比复杂和讽刺。
“我以为我进了天堂。”
貂蝉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到极致的弧度,
“那里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
我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词歌赋,学习如何笑,如何行走,如何让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瑕。
张让请来了最好的老师,将我当成一块璞玉,倾注了无数资源,日夜不停地雕琢。”
“他常常带着满意的笑容,对别人说,我是他最完美的一件‘艺术品’。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的确没有说谎。
我确实是一件艺术品,一件……
为他所用,没有自己灵魂的,工具。”
“工具”二字,她说的极轻,却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份平静被一种深藏的、刻骨的厌恶所取代。
“在琴棋书画这些光鲜的外壳之下,我还被灌输了另一套截然不同的东西。
张让让我旁听他与各方势力的密谈,让我学习各种传递密信的暗号,让我背诵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告诉我,最美的花朵,往往能开在最肮脏的泥沼里,因为它最不会引人怀疑。”
“他告诉我,一个完美的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精准地执行命令。
我的美丽,我的才情,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而存在的伪装。
渐渐地,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是那个在月下抚琴的仕女,还是那个在暗中记下所有肮脏交易的影子?”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我能想象,一个少女,在最应该憧憬未来的年纪,却被告知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别人手中的一件工具,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光和六年,黄巾之乱的苗头,开始在天下疯狂蔓延。
我第一次看到张让的脸上,露出了那种贪婪到近乎癫狂的表情。
在一个深夜,他对心腹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生意’,要开张了。”
“将军,您一定以为,张让勾结黄巾,是为了颠覆大汉江山,是为了扶持一个新的傀儡吧?”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满是鄙夷与不齿,
“不!他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
在他眼里,刘氏的天下,和张角的天下,没有任何区别!
他要的,只是钱!
是趁着天下大乱,攫取那数不尽的,能让他子孙万代都挥霍不空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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