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那日我在山上闲逛……”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心里莫名堵得慌，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个山谷。那儿的雾气浓得像能攥出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可偏偏又让人忍不住想往前走。”
“呀！不会有山精吧！”扎着高马尾的凝月突然从屏风边探出头，粉色裙摆上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嫩绿丝带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冷夫人眉头一皱，投去责备的目光，却没打断女儿的话。
冷若寒继续说着，语气渐渐变得缥缈：“就在雾最浓的地方，我瞧见一位白发婆婆立在月光下。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就好像……就好像能看穿我的心。”她深吸一口气，“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半梦半醒的，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可又真真切切地能摸到、能闻到。”
凝月早已凑到冷夫人身边，眼睛瞪得溜圆：“小姐后来怎样啦？那婆婆是不是神仙？”冷夫人终于忍不住起身，红木椅发出吱呀声响：“她可曾伤你？快些说与娘听！”
冷若寒望着母亲焦急的面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指尖在剑鞘上轻轻叩击：“她说与我有缘，要教我本事。在她身边的日子，时间就像被揉碎了，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她突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凝月不是想看我的新功夫吗？”
随着“呛啷”一声剑鸣，“月华绫”出鞘，冷若寒足尖轻点，踏着“素月周天步”在厅堂内腾挪。月光仿佛被她牵引，在剑刃上凝成银辉，划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带着寒意，惊得凝月跳着脚后退：“这、这比冰窖还冷！”
最后一招“月轮斩”劈出，剑气裹着雪雾冲天而起，凝月早忘了规矩，追着飘散的星屑在庭院里打转：“原来星星是这样变出来的！小姐周身还绕着玉兔影子，定是嫦娥娘娘显灵啦！”
冷若寒收剑入鞘，雪白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发间的银饰泛着微光。她只是微微红了脸颊，眉眼间却透着意犹未尽的神采，目光扫过母亲震惊到微微张开的嘴唇、睁大的双眼，语气带着追忆的恍惚：“在那段如梦似幻的时光里，女儿沉浸在武学与知识的海洋，忘了一切，仿佛度过了十数年的漫长岁月。等回过神来，女儿想娘亲了，便决定归来。”
忽然，她挺直脊背，模仿起老者的语气，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厅堂回荡：“徒儿，如今你已学有所成，是该下山历练，今后要勤加苦练，莫要忘了为师的教诲！”下一秒，她又变回少女的娇俏模样，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冷夫人，声音里满是期待：“娘亲，我学的怎么样？”
冷夫人看着女儿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颤抖着伸手摸上她发烫的额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既心疼女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又为她如今周身萦绕的月华气质、高强武艺感到骄傲。而一旁的凝月还在兴奋地比划剑招，粉色裙摆扫过满地霜花，清脆的笑声混着剑鸣，久久回荡在冷府的上空。
冷若寒感受到母亲手中的温度，心中一阵暖流涌动，眼眶也微微湿润。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幸得此身所处之世，世人多信仙缘奇遇。”
此时，凝心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件上好的狐裘，那狐裘毛色光亮，质地柔软。凝心走到冷若寒身边，小心地为她披上，说道：“小姐，快披上，莫要着凉了。”冷若寒微笑着对凝心说道：“多谢你，凝心。”凝心微微红了脸，说道：“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厅堂内的气氛渐渐缓和，可冷夫人心中的疑虑却仍未完全消散。她望着女儿，心中暗自决定，往后定要多留意女儿的一举一动，若真有什么隐情，定要为女儿排忧解难。
而冷若寒，也深知自己的谎言虽有了佐证，但仍需小心应对，只希望能为冷家带来一丝转机，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天色不知何时已黯淡如墨，檐角垂落的冰棱在风中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幽光。一阵强风带着雪花吹过，冷夫人本就憔悴的面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突然捂住唇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在红木椅上剧烈颤抖。
“母亲！”冷若寒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母亲，指尖触到她后背传来的震颤。凝月慌得打翻了案上茶盏，瓷片碎裂声里，凝心已快步上前扶住冷夫人另一侧手臂。
冷夫人偏过头，指缝间渗出几缕血丝，却强撑着摆手：“不、不妨事……”话音未落，她身侧一直候着的贴身丫鬟翠屏已快步上前，苍白着脸递上绣帕，声音发颤：“夫人，您擦擦……”另一个丫鬟芸香早已慌了神，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冷若寒掀开母亲衣袖，指尖搭在腕间细脉上，蹙眉察觉到脉象虚浮紊乱。她伪装从袖中取出银针，针尖在烛火上快速掠过消毒，手腕轻转便扎入几处大穴。翠屏见状，忙跪坐在软垫上扶住冷夫人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快救救夫人……”
芸香折返时捧着铜盆，盆中热气蒸腾：“热水来了！”
“凝心，取我随身药囊里的安神香点燃。”冷若寒吩咐着，又接过芸香递来的温水，用银针试毒后才小心翼翼喂母亲服下。
在众人的忙碌中，冷夫人的咳嗽渐渐缓和，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些血色。
冷夫人靠在女儿怀中，气息微弱：“寒儿……莫要操心……”
将母亲安置回卧房时，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冷若寒掖紧母亲的锦被，又仔细查看了窗棂是否关严。临走前，她从药囊中取出几粒蜜丸，轻轻塞进母亲嘴里：“含着，润润嗓子。”冷夫人握住她的手，浑浊的眼中满是欣慰。
回到自己的院落，青石砖上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若寒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檀木梳妆台上积着薄灰，铜镜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恍惚间与记忆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重叠。指尖抚过泛黄的窗纸，忽然触到一处凸起的纹路，顺着摸索竟揭开夹层里半卷残破的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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