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螺子黛是江南新贡的，太子妃试试？"
"南海的珍珠粉最养肤，妾身特意留了一斛给太子妃您。"
“还有这些荔枝，是妾身娘家快马加鞭送来的……”
七嘴八舌的奉承声里，苏明玉端坐在主位。
命妇们殷勤的笑脸和胭脂香粉的气味，熏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命妇们霎时噤声。
苏明玉也是一个机灵。
原来身居高位，是这样一种体验……
她囫囵应付了一通，立刻借口要去给太后请安遁走。
命妇们知道太后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这才没有跟去。
苏明玉疾步走到慈宁宫，檀香混着药味在殿内弥漫。
太后倚在罗汉床上，枯瘦的手指捻着佛珠，见到苏明玉，只冷哼了一声就别开了头。
苏明玉立刻殷勤的接过嬷嬷手里的药。
“皇祖母，我来喂你喝药吧？”她撒着娇道。
太后严肃的表情只崩了几息就破了功：“你这丫头，你和恪儿瞒得哀家好苦！”
“这不是怕您担心嘛！”苏明玉解释道，“再者说，您是殿下的软肋。万一他们拿您来威胁殿下，我们还得多张罗些人手。”
太后轻轻拍着苏明玉的手道：“哀家知道你们的想法。
但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要知会哀家一声。
哀家可以全力配合你们，但不能做个傻子！”
“孙媳妇知道啦。”苏明玉讨好的笑着。
太后此时才展颜欢笑。
“说起来，这次你们也是因祸得福。
哀家没想到，皇帝竟然并非表面上那样昏聩无能。
他为了恪儿下了这样一盘大棋，也当真是用尽心力了。
你的事，哀家也有所耳闻。
当年你义父的死……”
苏明玉马上心领神会：“您放心，当年的事，是魏宗安一人所为。
魏宗安是皇后的人，那时候的陛下也要避其锋芒，并非真的一昧纵容。
如今魏宗安身死债消，我不会再将旧怨算在陛下头上了。”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哀家就放心了。
今后，你与恪儿定要相互扶持。
将来他继位，你再不济也会是四妃之列。
从前你如何行事，都已经过去。
今后你要时刻谨记，做好一个后宫的表率。”
苏明玉听到这番话，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这几日，朝堂里已经有许多声音提起了太子选侧妃的事。
虽然这一点，她也有些心理准备，可真的被人提出来，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刺痛。
她很清楚，即便她与慕容恪两情相悦，以她的出身，做个太子妃还行，若是做皇后，实在是不太够格。
如今朝中大臣各个跃跃欲试。
毕竟慕容恪身边除了她，再无别的女人。
选几个侧妃，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甚至运气好，得了太子的青睐，还能做个平妻。
窗外忽有风声掠过，惊起檐下铁马叮当。
苏明玉抬头，正看见慕容恪的身影映在茜纱窗上。
他不知已立了多久。
两人目光相对，慕容恪直接抬脚走了进来。
"皇祖母。"慕容恪轻声道，"孙儿今日已经在朝臣面前立誓，此生绝不纳妾，不娶侧妃。
太子府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明玉。"
苏明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太后激动的站起身，“你可是储君！”
“我在成为储君之前，不过是一个人人都不看好的皇子。那时除了明玉，没人敢嫁我。
如今我一步登天，那些市侩小人便一个个像苍蝇一样扑上来。
我不守好为我出生入死的妻子，难道还要令她伤心？”
苏明玉感觉从手心传来一阵阵的暖意。
她突然有点想哭……
“哎哟，周嬷嬷，哀家头痛……”太后捂着头，头一阵阵的眩晕。
苏明玉抿着唇，此时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后。
慕容恪将她拉进怀中，对太后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皇祖母多保重身体。孙儿的事自有打算，皇祖母切莫为了孙儿的事挂怀。”
他转而对周嬷嬷吩咐道：“你妥善照顾皇祖母，若是祖母身体有任何差池，本宫唯你是问！”
说完，他也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拉着苏明玉就走。
慕容恪的话，一时间闹得整个朝堂都议论纷纷。
话虽然都是出自他口，可最终却是苏明玉落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前朝多的是士大夫对她口诛笔伐，后院里，那些命妇却来得更加殷勤了。
更漏滴到三更时，苏明玉揉着酸痛的脖颈转过屏风，猝不及防被揽进一个带着松墨香的怀抱。
"殿下不是去兵部了？"她嗅到慕容恪衣领上的寒气。
"回来换件衣裳，"慕容恪下巴抵在她发顶，"听人说，你这三日见了六十八位命妇？"
苏明玉闷笑："殿下数这些做什么？"
慕容恪忽然收紧手臂，"这些人忒讨厌，让你受累不说，如今就是我见你也不容易了。"
苏明玉没说话，只是笑他的孩子气。
“我听说，禹王那边有动静了？”苏明玉问道。
“皇后和大皇子一死，禹王便不安分了。”慕容恪嗤笑道，“他如今还以为大皇子是他的儿子，闹着要报仇呢！”
“所以，大皇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苏明玉问道。
“自然是父皇的。”慕容恪说道，“当初本是想拿他的身份动摇父皇的想法。
没想到，父皇从头到尾都知道大皇子是他的儿子。”
“其实也可以预料到。”苏明玉说道，“像你父皇这样谨慎的人，既然明知道皇后与禹王有旧，就不可能不防。
大皇子的身份，想必也是经过他屡次三番的亲自认证过的。
只是在利益面前，这儿子的身份和名声，早就不重要了。”
活成大皇子这样，也真是憋屈。
他的亲人，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他考虑的，他甚至最后连皇子的身份都丢了。
没有祖籍，堂堂皇子，死后也只能化作孤魂野鬼。
窗外细雨落地无声，苏明玉突然感觉有些惆怅。
自从那日从太后那里回来后，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选妃的事。
却不知，慕容恪的这个决定，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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