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昨日奉天的滂沱大雨已踪迹全无,晨曦的阳光如碎金般淌过长公主府朱红鎏金的门楣,将檐角的铜铃镀上一层暖光。
长公主府内红绸高悬,锦灯摇曳,早就已经有京中的百官家眷携带着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陆续而至,寒暄笑语与丝竹管弦声缠缠绵绵,衬得这场宴席愈发声势煊赫,却又在繁华之下暗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千蕊,一身暗绣缠枝莲的墨色褙子,正领着一众仆从立在汉白玉阶前,笑意温婉地躬身迎送贵客,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绢帕。
自己侍奉了盛瑜三十余年,早就已经看透了府中波诡云谲,昨日驸马刚从地牢脱身时眼底的阴鸷,长公主彻夜未眠的辗转,还有那位穆二小姐身上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息,都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今日这宴会,绝非简单的生辰宴,而是一场注定要掀翻京城的风暴。
府内正厅,紫檀木主座旁设了两张梨花木椅,盛瑜一身绯红蹙金绣鸾袍,凤眸微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扳指。
盛瑜身侧下方主位坐着大理寺少卿,并肩王义子碧落,另一侧,端坐着的少女身着鹅黄襦裙,梳着双环髻,正是大长公主的‘嫡女’永安郡主司徒芊,可谁都没有发现司徒芊垂着眼帘,神色木然,周遭的喧嚣似乎都与她无关,连呼吸都透着一股凝滞的死寂。
驸马司徒墨一袭藏蓝锦袍,坐在长公主旁边,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时不时的偷看盛瑜一眼,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和怨毒。
谁又知晓,自己这位风光无限的驸马,还因上次狩猎场私自调兵的谋逆之举,被盛瑜囚在长公主府的地牢之中,受尽苦楚,今日才得以脱身。
宾客们各自按照品阶依次落座,山珍海味流水般奉上,玉液琼浆倾入琉璃盏,映得满室流光。可众人的心绪却不在这宴席之上,目光频频往主座瞟去,窃窃私语如蚊蚋般在席间蔓延。
“昨日陛下被难民拦驾,虽然陛下已经妥善安置了难民,但今日的朝堂上少不得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
“还有平阳侯府,一夜之间满门被灭,下人无一活口,侯夫人也不知所踪,实在蹊跷得很。”
“陛下在皇家别苑发生的事情更是诡异,听说连太后都牵涉其中,如今京中暗流涌动,咱们可得小心说话。”
众人各自揣着心思,她们各自的夫君今日上朝还不知道要怎么迎接陛下的怒火,谁都想从长公主口中探得一丝口风,却又忌惮她的威严,但谁也不敢先开口询问。
“并肩王府世子到!
“七境司统领!”
“镇北将军到!”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唱喏声自厅外传来,穿透了满堂喧嚣。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身着赤色劲装、煞气凛然的老大赤,身披月白道袍、手持拂尘的老三国师弟子半见,还有一身银甲、英气逼人的老七镇北少将军木槿。
一行人踏入正厅,瞬间吸引了满堂目光。
“臣(末将)参见长公主!”
赤三人进入厅内,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铿锵有力。
“诸位贤侄免礼。”
“三位贤侄一路辛苦,快些入座吧。”
盛瑜抬手虚扶,凤眸扫过三人,微微上扬的尾音里,藏着几分热络。
盛瑜清楚,这是并肩王特意让他的三位义子过来镇场的,就是为了预防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三人依言落座后,礼部尚书夫终于按捺不住,借着给身旁女眷布菜的动作,看向穆芷然的方向一眼,状似无意地开口。
“说来也奇。”
“平阳侯府昨日突遭变故,我听说府中下人全部离奇身死,侯夫人也许久未曾露面,怎得穆二小姐倒在此处?”
柳飘飘这话不可谓不毒辣,就这话诛心至极,明着是疑问,暗里却在指责穆芷然不孝。
家族遭难,不思追查凶手、处理后事,反倒还有心思来参加宴席。
在皇家别苑她的女儿顾含霜发生了与男妾苟合的丑事,虽然是被太后找人算计,武定侯府虽然没有休弃霜儿,却已经声名狼藉。
再加上她自己在别苑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控制,胡言乱语,差点让自己女儿陷入万劫不复,她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头绪,但她肯定这一切肯定与武定侯府脱不开关系。
今日武定侯府无人赴宴,恰好撞见平阳侯府的穆芷然在此,便想借着这件事发难,出了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恶气。
“昨日家中遭难,幸得长公主殿下出手相救,暂居府中叨扰罢了。”
穆芷然抬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人一时挑不出错处。
穆芷然心中冷笑,一个区区凡人也敢对她颐指气使?若不是察觉到凌影已在暗中蛰伏,此刻并非冲突的最佳时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早已被她出手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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