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港的晨雾里,突然飘来一阵陌生的铃声。不是爱尔兰风笛的呜咽,也不是英格兰钟摆的沉闷,而是种清脆的、带着异域暖意的声响,像无数串小银铃在风中跳跃。我站在“信天翁号”的甲板上,指尖摩挲着翡翠戒指,戒面的航海图纹路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印加公主亲手绘制的航线,此刻竟与海平面上浮现的船影完美重合。
“是印加的‘太阳鸟号’!”汤米举着望远镜,少年的声音里带着雀跃,羊皮袄的领口露出半截三叶草护身符,与望远镜上的印加太阳轮装饰碰撞出轻响。他指着最前方的船帆,那上面绣着巨大的美洲豹图腾,金线在雾中闪着,像刚从马丘比丘的金矿里捞出一般,“帆角挂着的驼铃串,和公主送你的那串一模一样!”
三年前在库斯科,公主曾将一串驼铃系在我的剑柄上,铃铛是用骆马的趾骨制成的,据说能指引迷路的灵魂。此刻那串铃铛就在我腰间晃动,与远方船上的铃声产生奇妙的共鸣,雾中的空气仿佛都在随着这节奏轻轻震颤。
“太阳鸟号”的船长是个穿驼毛披风的印加老者,脸上的皱纹里嵌着安第斯山脉的风沙,权杖顶端的绿宝石与我戒指上的翡翠同出一源。他登上“信天翁号”时,驼铃在披风下摆叮当作响,弯腰行礼的瞬间,我看到他靴筒上绣着的爱尔兰竖琴——那是去年自治议会送给印加帝国的礼物,用亚麻线与骆马毛混纺而成。
“萨帕·印卡陛下让我带来三样东西。”老者的盖尔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却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他示意船员抬来三个木箱,最上面的箱子盖着红布,布面上用金线绣着双蛇缠绕的图案,那是印加与爱尔兰的新徽记,“第一样,是安第斯山脉的‘太阳藤’种子,在火山灰里能开出金色的花,陛下说适合种在爱尔兰的泥炭地。”
种子倒在手掌里时,像捧着一把碎金。老者说,这种藤蔓能在极寒中存活,花期恰与爱尔兰的石楠花重合,到时金色与紫色的花海会沿着海岸线铺展开,像两条缠绕的彩带。艾琳立刻掏出药箱里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分装种子,指尖沾着的火山灰与泥炭末混在一起,竟生出颗小小的嫩芽——是去年从冰岛火山带回来的地脉能量,此刻在两种土壤的滋养下苏醒了。
第二个木箱里装着卷巨大的羊皮纸,展开时几乎铺满了整个甲板。上面不是航海图,而是幅星图,用银线标注着南半球的星座,与爱尔兰的星空在边缘处交汇。“印加的祭司们发现,每隔七十年,南十字星会与北斗星连成直线。”老者用权杖点着星图中央的红点,“那时,大西洋的洋流会逆转,我们的船能在半月内横渡大洋——陛下说,这是上天在邀请两个文明跳一支圆舞曲。”
汤米突然指着星图角落的符号,那是个用盖尔语标注的“家”字,旁边画着只橘色的小猫。星火仿佛听懂了什么,从艾琳怀里窜出来,踩着星图跑到老者脚边,用头蹭着他的驼毛披风。老者笑着从怀里掏出块冻干的骆马肉,小猫叼过肉干时,爪子上的觉醒花粉末蹭到了星图上,银线标注的星座突然亮起淡淡的紫光,像被点燃的萤火。
最下面的木箱打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只有块半人高的黑曜石,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甲板上每个人的身影。奇特的是,黑曜石的边缘嵌着圈爱尔兰橡木,木头上刻着盖尔语的“记忆”,与印加的太阳轮图案首尾相接。
“这是‘大地之镜’。”老者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权杖轻敲黑曜石的瞬间,镜面里浮现出流动的影像——有爱尔兰农民在泥炭地播种,有印加人在梯田里收割,有孩子们用盖尔语和克丘亚语互相喊话,有驼队与马车在新修的贸易路上并行,“陛下说,真正的友谊不是交换礼物,是让彼此的生活在对方的土地上扎根。”
当晚,都柏林的码头成了不夜城。爱尔兰的手风琴与印加的排箫合奏着新编的歌谣,歌词一半是盖尔语的“土地”,一半是克丘亚语的“太阳”。奥康奈尔带着铁匠铺的伙计们,正在给“太阳鸟号”的船身加装橡木护板,每块木板上都刻着竖琴与太阳轮的组合纹章,铁钉钉入的瞬间,驼铃与风笛同时响起,像在举行一场跨越海洋的婚礼。
艾琳的药箱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她将印加的“治愈草”与爱尔兰的苔藓混合,调成浅绿色的药膏,给一个印加水手包扎被渔网勒伤的手。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水手突然用生硬的盖尔语说:“我祖母说,当年西班牙人来的时候,是爱尔兰的修士偷偷给我们送过药。”他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十字架,背面刻着的竟是印加的结绳符号。
我站在“大地之镜”前,看着镜面里的影像渐渐变化:伦敦塔的阴影里长出了石楠花,马丘比丘的神庙前立起了凯尔特十字,红海的珊瑚在爱尔兰的鱼缸里绽放,冰岛的火山灰滋养着安第斯的土豆……老者说得对,这面镜子照出的不是两个文明,而是一个正在生长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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