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驶入冰火湾时,船身两侧的海水呈现出诡异的分界——左舷是冒着白汽的沸水,浪尖泛着橘红,像熔化的铜水;右舷是凝结着薄冰的冷水,浮冰碰撞的声响像碎玻璃在摩擦。汤米用木棍试探着伸进水中,木棍在沸水侧瞬间冒出青烟,在冷水侧又迅速裹上白霜,冰火交融的蒸汽在他手边凝成小小的彩虹,像被凭空捏出的梦。
“星图上说,湾底藏着条‘地脉裂缝’。”卡佛用鲸骨测温计测量水温,红木的刻度盘上,沸水侧指向“76”,冷水侧停在“4”,两个数字被蒸汽熏得模糊,却在中央交汇成个清晰的“∞”(无穷大)符号,“老卡佛从北极探险家的日志里看到过,这种极端温差只会出现在地核能量交汇的地方——就像爱尔兰泥炭地的热泉与安第斯山脉的冰川在此握手。”
艾琳正将回声石的碎片与太阳藤汁液混合,调成金红色的药膏。药箱里的黑曜石碎片在冰火蒸汽中发出越来越亮的蓝光,照亮了箱底刻着的克丘亚语“血脉”。“印加祭司的信上说,冰火湾的‘同心泉’能让不同的能量彼此看见。”她用银勺舀起一勺沸水,又兑入半勺冰水,两种液体在勺中翻滚片刻,竟化作透明的水珠,“你看,对立的东西,其实藏着相通的根。”
我站在船首,翡翠戒指在蒸汽中泛着绿光,戒面的航海图纹路与湾底的海沟轮廓完美重合。三年前在库斯科的太阳神庙,公主曾给我看过一幅相似的图,说地球的脉管里,热与冷本就是一对相拥的恋人。此刻戒指突然发烫,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与回声石在我体内留下的震颤产生共鸣,像有两束光在血脉里交汇。
星火蹲在桅杆的了望台上,橘色的毛被蒸汽打湿,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小猫的爪子扒着块从回声石带来的碎片,石片在冰火交界处不断切换着温度,时而滚烫如熔岩,时而冰冷似寒冰。当船靠近湾中心的小岛时,它突然对着岛上的悬崖发出急促的嘶鸣,声音穿透蒸汽,撞在岩壁上,反弹出一串金属般的回响。
小岛的轮廓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像头浮在海面的巨兽。岸边的礁石一半是黑色的火山岩,布满蜂窝状的气孔,不断喷出滚烫的蒸汽;一半是白色的冰川岩,镶嵌着透明的冰棱,折射出七彩的光。两种岩石在岛的中心相拥,形成道奇特的弧线,像被大地握紧的双手。
我们沿着火山岩与冰川岩的交界线登陆,脚下的石头时而烫得让人跳脚,时而冷得刺骨。汤米突然指着前方的山谷,那里的地面冒着淡蓝的光,像铺着层凝固的星尘。走近了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冰晶体与硫磺结晶交织在一起,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像在踏碎星星。
“同心泉在那里!”艾琳的黑曜石碎片突然从掌心飞出,悬浮在山谷尽头的空地上。那里有个圆形的水潭,潭水一半沸腾冒泡,一半凝结着薄冰,却在正中央形成个平静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泛着银白的光,像大地睁开的眼睛。潭边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左边是印加的结绳记事,右边是爱尔兰的欧甘文字,中间用朱砂画着个双蛇缠绕的图腾——与“太阳鸟号”带来的徽记一模一样。
我伸手触碰潭水的瞬间,冰火两侧同时传来剧烈的震颤。沸水侧浮出块红色的晶石,表面流动着岩浆般的纹路;冷水侧升起块蓝色的冰晶,里面冻着无数细小的气泡。两块石头在漩涡中心相遇,发出“嗡”的共鸣,竟渐渐融合在一起,化作块双色的水晶,一半像燃烧的太阳,一半像冰冻的月亮。
“是‘阴阳晶’!”卡佛的声音带着惊叹,他从背包里掏出本泛黄的手稿,是从西班牙沉船里找到的印加祭司日记,“上面说,这种水晶是地核能量的具象,能让不同的誓言在里面扎根。”手稿的插图里,印加人用这种水晶祭祀,爱尔兰的修士则用它来封印重要的约定,“他们称它为‘世界的婚戒’。”
汤米突然对着双色水晶喊出母亲的名字,水晶的冰面一侧立刻映出位妇人的身影,正坐在泥炭地边缝补衣服,动作温柔得像月光。少年的眼泪落在水晶上,滚烫的泪珠竟在冰面融出个小小的坑,而沸水侧的岩浆纹路上,突然浮现出三叶草的图案——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星火用爪子轻轻拍打着水晶,水晶的双色交界处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卷着的羊皮卷。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发现是份六百年前的契约:左边是印加使者的签名,用克丘亚语写着“愿太阳藤在绿岛结果”;右边是爱尔兰国王的印章,盖尔语的字迹虽模糊,却能辨认出“愿泥炭火温暖安第斯的夜”。契约的末尾画着个十字,与汤米护身符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他们早就来过这里。”艾琳将契约铺在水晶旁,冰火蒸汽在纸上凝结成水珠,晕开的字迹里渐渐显露出新的内容——是后来者的补充:有十七世纪爱尔兰修士的祝福,有印加流亡贵族的期盼,甚至有个西班牙水手的忏悔,说不该参与掠夺,“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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