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天空有月，残月。
陆羽已经带人赶回了城王府，远远便看见严松辉等人站在庭院百尺外的位置，个个脸色凝重。
听见脚步声之后，严松辉立即迎了过去：“小陆，你总算是回来了，王忠他们都料理干净了？”
陆羽点了点头道：“杀完了。”
“那就好。”严松辉忧心忡忡道，“陛下严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但萧孤城此刻已经大成北冥神功，再这样下去，恐会伤及龙体，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
其实城王府的官兵已经足够多，但问题出就出在夏帝压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萧孤城气急败坏，狗急跳墙，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羽若有所思，朗声道：“启禀陛下，陆羽求见。”
庭院中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良久才听雄浑的声音响起：“陆同知来了，快快进来。”
发出这声音的不是夏帝，而是萧孤城。
看见陆羽向前走去，严松辉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有这小子在，总算可以确保陛下不会受到伤害了。”
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八角凉亭。
凉亭中一左一右坐着两名中年男子。
玉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棋盘，密密麻麻的棋子连成一片，看的人眼花缭乱。
陆羽对围棋了解的并不多，但大致也能看出，萧孤城执黑子主杀，而夏帝执白子主防。
虽然庭院中没有任何交手的迹象，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肃杀之意足以令人不寒而厉。
萧孤城一边落子，一边问道：“陆大人，本王将你叫过来，就是想问问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王的？”
陆羽淡淡道：“八王爷以及黑白双煞被困绣玉岛，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回到风陵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谁最先冲着绣玉岛而来，就是这接应之人，自然也就最有可能是真凶了。”
萧孤城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就这么简单？”
陆羽道：“复杂的事情确实会更简单一点。”
萧孤城又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了本王是有意引你去海船船舱，借你和谢乘风的缠斗金蝉脱壳了？”
陆羽道：“是，不过那时候只是怀疑，等确定八王爷就是神秘人之后，才推演了出来。”
萧孤城又道：“那黑白双煞呢，他们是如何逃离的绣玉岛。”
陆羽道：“是混在搜岛的官兵中借机离开。”
萧孤城笑了笑道：“不过本王又不知道皇兄什么时候会来北州，若是皇兄一直待在洛陵，计划岂不是全都泡汤了么？”
陆羽道：“所以八王爷才会用北冥神功杀害了五名大内侍卫，遣人送回了中州，八王爷也料定，陛下知道这五人是怎么死的时候，一定会亲自来北州查访。”
“哈哈哈！”
萧孤城大笑起来，“陆羽啊陆羽，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难道不知道太聪明的人往往会短命么。”
陆羽淡淡道：“算命的说过，陆某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听到这句话，萧孤城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
上位者往往都会有一个弊病，他们自视高人一等，很难接受自己的失败。
就算真的输了，也会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这些只是流于表面的假象，输了就是输了。
“八弟。”
坐在对面的夏帝忽然开口道，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眼神里没有愤怒，而是惋惜，是失望。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朕最起码从没有冒出过杀你的想法。”
“回头，皇兄觉得我还能回头么？”
萧孤城冷冷笑着。
夏帝道：“难道你非要逼朕？”
“够了！”
萧孤城的情绪骤然失控，狰狞着脸庞咆哮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自从离开京都到现在二十年中，我无时无刻都在等一个机会！”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天下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夏帝目光直视前方，觉得面前之人变得尤为陌生：“你是指皇位？”
萧孤城道：“没错，论才华，论武功，我哪点不比你强，就因为我娘说辛者库出身的贱奴，先皇竟打算将皇位传于你，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一尺白绫刺死我母亲，为什么还要让我生出来？”
夏帝轻叹口气道：“八弟，我知道你的苦衷，这样的出身，想要在宫中崭露头角，想要得到父皇赏识，确实很不容易。”
“所以你一直夙兴夜寐，未敢懈怠，但你难道真不知道父皇没有传位给你的缘由，是因为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修炼了北冥神功的皇室禁法了么？”
萧孤城忽地愣住，默然半晌才开口道：“原来皇兄已经知道。”
夏帝道：“这件事其实是先皇告诉的朕。”
萧孤城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帝回首往事，继续道：“先皇又何曾没有把你纳入储君的考量范畴，但私练皇室禁法的后果如何，应该不用朕多说。”
“我当然知道。”
萧孤城淡淡道，“打入宗人府，永无出头之日。”
宗人府，乃是皇室专门用来羁押皇子的地方，一旦进入了这片炼狱，基本上相当于宣告了死刑。
夏帝道：“先皇传位之时，曾亲口告诉过朕，八皇子孤城天资聪颖，极具才干，但往往胆子过大，而胸襟狭小，先皇让朕对于你好好引导，做个兄友弟恭的从龙之臣。”
“没曾想你后来自废武功，离开了中州洛陵，当时朕若能早些察觉异样，你我兄弟二人又何至落得今日境地。”
“八弟，你自废武功之时，曾留了后手，对么？”
萧孤城承认道：“我只是留了一点真气，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重新修炼大成北冥神功。”
陆羽本来也颇感疑惑，无论是自废还是被他人废除了武功，是不可能再修炼，原来萧孤城能继续练武是这个缘故。
“哎——”
夏帝摇首叹息，问道，“八弟，朕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你犯下此滔天罪行，可曾后悔过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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