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的脚步真正踏过那道无形的界限,踩在极光荒原那银白色的、如同粗粝盐碱般的地面上时,一种与霜语山脉截然不同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他们。
这里的“冷”并非霜语山脉那种纯粹的、能够冻结血肉骨髓的凛冽。
它是一种更阴险的、仿佛能渗透进灵魂缝隙的寒意。
空气干燥得可怕,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细小的冰尘,带走喉咙里本就稀少的水分,留下火辣辣的刺痛。但比这物理上的不适更令人不安的,是这片土地上无处不在的、扭曲的光影。
天空不再是正常的色调,铅灰色的云层仿佛浸染了一种病态的、难以形容的苍白辉光,这辉光并非来自太阳——那轮模糊的光斑在云后如同一个垂死的眼球——而是源自荒原本身,源自脚下这片雪白,源自空气中悬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尘埃。
光线在这里失去了明确的方向,它们漫射、折射,使得远近的景物都笼罩在一层令人头晕目眩的、晃动的光晕之中。没有清晰的阴影,只有一片模糊的、晃动的亮白,长时间注视会让眼睛酸涩流泪,甚至产生空间扭曲的错觉。
低语那直接侵蚀心智的疯狂呓语确实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隐蔽、更加广泛的精神压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场,它不像低语那样具有明确的恶意和指向性,却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一种能持续诱发幻觉、放大内心潜在焦虑与不安的白色极光。
它无声无息地渗透,让你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感受到的是否真实。记忆中不愉快的碎片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对前路的担忧会被无形放大,同伴一个无意的动作或眼神,都可能被解读出并不存在的含义。
“跟紧我,”卡拉巴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在最前面,猫瞳收缩成一条细缝,努力地在这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苍白中分辨着方向。
他的脚步不再像在霜语山脉那样轻盈自信,而是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不确定的迟疑。
“这里的‘路’……会动。光线会欺骗眼睛,脚下的雪壳下面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只能依靠着记忆和本能,像……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张褪色的旧地图。”
米勒沉默地跟在后面,他依旧是一副黑色长风衣,戴着礼帽手持手杖的打扮。
他尝试集中精神,但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扭曲的光线和精神干扰,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暗影哨兵】在这里几乎失去了作用,渡鸦使魔飞出不到十米,其共享的视野就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扭曲的色块和无法理解的形状,很快就失去了联系。
他不得不更多地依赖最基本的视觉和卡拉巴斯那并不牢靠的指引。
布莱泽显得最为焦躁。
他敏锐的感官在这片领域里成了负担,他的嗅觉被那股混合了硫磺、腐臭和铁锈的复杂恶臭持续轰炸,几乎失灵,他的听觉被风中传来的、意义不明的窸窣声和遥远的金属拖曳声干扰,难以分辨真正的威胁,而他引以为傲的、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的视觉,此刻更是饱受折磨,那无处不在的、晃眼的苍白和扭曲的光影,让他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他们艰难地跋涉着,每一步都踩在没过脚踝的、看似坚实实则松散冰冷的雪粉中。
周围的景象单调而重复,起伏的雪丘,怪异的、被风侵蚀成各种扭曲形状的冰棱柱,偶尔能看到一些深色的、仿佛是某种巨大生物遗骸的骨架半埋在雪中,骨骼也呈现出一种被严重腐蚀的、不自然的暗红色。
走了不知多久,时间感在这里也变得模糊。可能只是几个小时,却仿佛度过了整个白天。
突然,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布莱泽猛地停下脚步,鼻翼剧烈翕动,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右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雪坡。
“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味道……很怪。不像活物,但……在动。”
米勒和卡拉巴斯立刻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起初,那里只有一片晃眼的雪白和几根歪斜的冰柱。但很快,他们看到了。
在那片雪坡的阴影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种不自然的涟漪。紧接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光团,如同凝聚的雾气般,缓缓从雪地中“渗”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变幻的光絮,内部闪烁着柔和却令人不安的、如同将熄余烬般的橙红色光芒。
米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生物……他“见过”!
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不久之前,在那段被“啃噬者”强行塞入他脑海的、关于其孤寂过去的恶魔化记忆里!
在那个被扭曲的叙事中,正是这样一个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光絮生物,在“啃噬者”试图触碰它的瞬间,发出了恐惧的悲鸣,瞬间黯淡、消散,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