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岩缝里钻出来时，带着一种金属冷却后的腥气。张尘踩上最后一段碎石坡，靴底碾过冰壳发出脆响，像踩断了某种古老肋骨。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两人脚步的迟滞——胖子的呼吸已经变成短促的喷雾，秦教授的探测仪残骸在风中晃得厉害，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在提醒他们，氧气正变得稀薄。
头顶的天色是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撕下一块。雪粒开始斜着打过来，不是飘，是射，每一粒都带着切割感。张尘抬起手，用袖口挡住半边脸，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前的摸金符。黄绸布贴着皮肤，冷得像块铁片，可就在他指尖触到符边的瞬间，布面似乎有极细微的颤动，像是被风吹动，又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将背包往下压了压，确认侧袋里的石板残片还在。那道螺旋纹路已经在他脑子里刻了太久，每走一步，它就在记忆里转一圈，越转越深。
“这鬼地方……”胖子喘着粗气，一脚踩空，膝盖重重磕在冻土上，“连个遮风的地儿都没有。”
张尘蹲下身，用短刃刀背敲了敲前方岩壁。声音闷，不空。他又往左移了两步，再敲——这一次，回音略显松散。他没立刻动手，而是摘下手套，掌心贴上去。寒气刺骨，可就在接触的刹那，他察觉到岩体深处有一丝微弱的气流反推，像是山腹里藏着一口缓慢呼吸的肺。
“这儿。”他说，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三人合力扒开积雪。岩壁凹陷处不过两米深，勉强够三人蜷身，但胜在背风。张尘从背包里抽出防水布，用登山绳穿过四个角，固定在岩钉上，再用碎石压住边缘。布面刚绷紧，风就猛地卷过来，整块布像帆一样鼓起，发出猎猎声响。他咬住绳头，用牙拉紧最后一个结，额角的汗刚冒出来，就被冷空气冻成细小的冰珠。
秦教授蹲在角落，正用探测仪残骸刮去岩壁表层的霜。他的手指僵硬，动作却精准。忽然，他停住了。
“这里有刻痕。”他低声说。
张尘立刻挪过去，用刀尖顺着那道浅痕描摹。冰层下的石面被刮开一小片，露出半圈螺旋纹，收束于中心一点凹陷——和背包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胖子靠在另一边，正费力地脱右脚的登山靴。鞋带冻硬了，他扯了几下没松开，干脆用牙咬。靴子终于脱下，袜子黏在脚踝上，皮肤苍白如纸，指尖轻碰都没有反应。
“糟了。”他声音发虚。
张尘立刻解开外衣，把胖子的脚塞进自己腋下。体温传导的瞬间，他感觉到那块皮肤像冰雕一样冷，血管紧缩，几乎摸不到脉动。他没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从急救包里撕开暖贴，贴在胖子大腿根部动脉处。
“别睡。”他说，“你现在要是睡过去，明天直播标题就得改成《我的搭档冻成了腊肉》。”
胖子想笑，可嘴唇抖了一下，没笑出来。
秦教授还在岩壁前工作。他用探测仪残骸一点点刮开更多区域，雪屑簌簌落下，露出越来越多的刻痕。那些纹路不是随意凿刻，而是有规律地排列，像某种序列标记。他忽然伸手，从岩缝里抠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整齐，像是被精密工具切割过。
“这不是古代的东西。”他声音低沉，“至少不完全是。”
张尘抬眼。
“氧化程度不对。”秦教授将金属片举到眼前，“表面有现代合金特征，但嵌在岩层深处，被后来的沉积覆盖。说明……有人后来来过这里，而且试图隐藏痕迹。”
风在外头咆哮，防水布被吹得剧烈起伏，像一张随时要撕裂的皮。张尘低头看胖子，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呼吸浅而慢。他伸手探进胖子衣领，摸到颈侧动脉，跳得微弱但还在。
“你得撑住。”他说，“我还没教你怎么用直播打赏买墓道产权。”
胖子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不知道是回应还是无意识的呻吟。
张尘收回手，重新系紧外衣。他摸了摸胸前的摸金符，这一次，他刻意放慢动作，指尖从黄绸布边缘滑过。布面依旧冰冷，可就在他触到符文转折处时，那一小块区域突然传来一丝热意，极短暂，像火星溅在雪上，瞬间熄灭。
他没声张，只是将符往里塞了塞，贴紧胸口。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张尘爬到洞口，用短刃在岩壁上划了一道深痕，作为标记。他原本想再往前探一段，但现在不行了——胖子的状态撑不了第二次移动，秦教授的手也快冻僵了。
他退回棚内，从背包里取出燃料罐，拧开阀门，点燃。火苗蹿起的一瞬，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那点橙黄的光在风雪中摇晃，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秦教授凑近火源，双手搓了搓，忽然说：“这些刻痕……方向一致。”
张尘抬头。
“不是装饰。”秦教授用探测仪残骸指着岩壁，“每一组螺旋纹的收束点，都指向同一个方位——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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