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井口关。
魏若白站在关墙上,望着南方沉寂的旷野,手中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来自平阳城太后吴砚卿的密信。
信中对于鹰扬军借道一事,没有直接拒绝,但提出了一个条件——鹰扬军段渊部南下讨伐静海军,必须打着西夏的旗号,对外宣称是奉西夏朝廷之命平叛,而非仅仅以鹰扬军的名义行动。
魏若白放下密信,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
他明白吴砚卿的意图。
这位太后娘娘是要借此机会,重新强调并强化“鹰扬军仍是西夏附属”这一天下共识。
严星楚近年来势力膨胀得太快,尤其是在北境连续挫败东牟,如今又将触角伸向海上,早已引起平阳城的深深忌惮。
退出新币同盟是第一步打压,如今这“借道条件”,则是第二步,既是利用,也是束缚。
打着西夏的旗号,胜利了,西夏朝廷脸上有光,能分润战果和威望;若失利了,主要损失和骂名则由鹰扬军承担。
更重要的是,这等于在法理和道义上,给严星楚套上了一层枷锁,提醒他和他麾下的骄兵悍将,谁才是名义上的君主。
“这样的要求……心高气傲如严星楚,他能接受吗?”魏若白喃喃自语。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严星楚接到这个消息时,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洛东关,帅府后院。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严星楚刚陪着妻儿用了些点心,史平便脚步匆匆地来到院外求见,脸上带着凝重之色。
“大帅,井口关魏大人急信!”史平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火漆信件。
严星楚心知必是借道之事有了结果,他接过信,对洛青依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走到一旁拆开阅读。
信是魏若白亲笔所写,语气还算委婉,但转述的吴砚卿的条件却异常清晰和强硬。
刹那间,严星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一股压抑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
打西夏的旗号?奉西夏朝廷之命?
这简直是将他鹰扬军将士的浴血奋战,当作她吴砚卿巩固权位的垫脚石!是将他严星楚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部将!
严星楚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脑海中闪过青州港外静海军耀武扬威的战船,闪过李为、米和等人疲惫而坚定的面孔,闪过了陈彦那阴冷算计的眼神,以及东牟带来的持续压力。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种深沉的冷静所取代。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
“魏大人台鉴:来信已悉。太后条件,星楚……应允。然,有三点需明确:其一,我军南下期间,粮草补给,西夏需按市价保障,不得延误;其二,作战指挥,皆由我鹰扬军自主,西夏不得干涉;其三,如太后愿意出兵,那战后所获,按出兵比例及战功分配。若可,请即刻安排通道。鹰扬军严星楚。”
写罢,他盖上自己的帅印,将信递给史平:“用最快速度,发给魏若白。”
“是!”史平接过信,不敢多问,立刻转身离去。
严星楚站在原地,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目光幽深。
他转身,看向一脸担忧的洛青依,脸上的冷硬瞬间融化,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没事,一些公务而已。来,让我再抱抱年儿。”
他走上前,从洛青依怀中接过沉甸甸的儿子,感受着那小生命带来的温暖和力量。心中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为了这个家,为了鹰扬军治下的万千百姓,有些委屈,他必须忍。
数日后,井口关。
魏若白收到严星楚的回信,看着上面清晰有力的字迹和那三个直指核心的条件,他先是愕然,随即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
“好一个严星楚!果然能屈能伸……”他低声感叹。
严星楚没有在“名分”上多做纠缠,而是直接抓住了“实惠”——指挥权、后勤、战利品。这看似退让,实则将此次军事行动的主导权和大部分利益牢牢抓在了手中。
打着西夏的旗号?不过是层遮羞布罢了,真正的里子,他一点没让。
魏若白不敢耽搁,立刻将严星楚的回复和自己的分析,再次以飞鸽密信形式急送平阳城。
平阳城,西夏行宫。
太后吴砚卿看着魏若白的密信和严星楚提出的三点要求,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凤椅扶手。
“呵,他倒是会顺杆爬。”吴砚卿冷笑一声,“不过,我军出兵就算了,只要他肯低头,认下这名分就行,让天下人知道,他严星楚,还是我大夏的臣子!”
她看向身旁的心腹女官侍玉:“拟旨,准了严星楚所请。命魏若白全力配合,开通南下通道,并协调粮草供应。再传旨给沿途各州县,鹰扬军乃王师过境,不得阻拦,需尽力提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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