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南听见脚步声,回头。
对上凌致远视线,他下意识抿了抿唇,没说话。
凌致远脚步微顿,缓慢吐出一口气:“跟我进来。”
言罢,率先绕开凌木南,推门走进书房。
凌木南爬起,拖着跪到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挪进屋子,顺手关上门。
之后,仍是第一时间跪下。
凌致远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待发作,见他如此,已经冲到胸口的怒气,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与冯氏不同,对凌木南的真实心思,心里多少有数。
坐下后,他疲惫揉了揉眉心:“你既然不想答应这门婚事,当初为什么不直说?就省得你母亲来回张罗。”
“你可知,你闹这一出,有多伤你母亲的心?”
“最近因着你金榜题名,她对你的态度好不容易才有所松动!”
刚听说这逆子闹出的幺蛾子,他是气冲冲,恨不能将人按住狠打一顿的。
可是——
瞧见凌木南这心如止水的模样,便只剩无力和无可奈何。
凌木南微垂着眼眸,倒是没有回避话题。
他苦涩:“我开不了口。”
“横竖母亲早就对我失望,曾经那一步走错,隔阂已经生成,就注定了我做不成她心目中期待的好儿子模样。”
“就当是我不孝吧。”
他闭了闭眼,语气却是决绝:“经此一遭,母亲应该彻底放弃我了,以后便再也不用时时挂怀。”
“你!”凌致远心生气恼。
可是看凌木南这样,又知对他发火徒劳。
兀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他才再度咬牙开口:“你这一次拒婚,是打着以后都不再成婚的主意?”
他比冯氏更懂这个儿子的心思。
如果凌木南只是不想和丁家结亲,他完全可以直接和冯氏说,可是他若这么说了,冯氏肯定还要继续给他张罗其他人家。
而利用苏葭然去当众闹这一场,不仅能叫冯氏彻底放弃给他张罗亲事的想法,也几乎能一力劝退所有有意结亲的人家。
他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是要釜底抽薪。
凌致远语气里,有强压的怒火。
凌木南摇头:“我不知道。但至少目前我没有做好成亲的准备。”
他抬头,对上凌致远的视线:“父亲,我的心不静。”
“以我现在的心态,无论我娶了谁,都做不了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曾经我年少轻狂,只凭自己喜好,不计后果,已经害过一次人了。”
“同样的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次。”
上辈子,他亏欠虞瑾,在虞瑾身上犯过的错,这辈子,不能再在另一个姑娘身上重现。
哪怕只是门当户对,不谈男女私情的婚事,一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心思一直游离在外……
这对妻子和孩子,天然就是一种亏欠。
他再也不想,背负着这种沉重的枷锁浑浑噩噩活着。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索性——
一次性叫冯氏对他死心,也直接跟凌致远说清楚。
“你……”凌致远张了几次嘴,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儿子,有了责任感和担当,本该是件好事,可此情此景之下,他又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就一定要这么较真吗?”凌致远其实不理解,“你以前也不见得多喜欢阿瑾,现如今她已成婚,生活美满。你这般自苦,图什么?”
外人,乃至于冯氏,应该都会以为他是为了不能娶苏葭然才不成婚的,凌致远却知道,真正的症结……
在于虞瑾。
凌木南眼底并没有涌现太过明显的情绪:“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我也没有非分之想。”
他郑重向凌致远叩首:“父亲,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我永远都是永平侯府的子孙,官场上,会以家族利益为重,不遗余力振兴门楣。”
“只是成婚生子,延续香火这事,我暂时无法给您任何承诺。”
“如有需要……无论您是请旨改立二弟为世子,或是你与母亲再生一个,我也都没意见。”
家族传承,血脉是基石。
他虽然说的暂时有心结,不成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辈子,他该是很难走出来了。
这不是今生区区一次退婚导致的不甘心,是前世漫长几十年积累。
以他的心境,其实已经很难像真正的青年人那样,感情炽烈的去说爱与恨了。
前世的最初,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心仪于性格强势的虞瑾,再到后来,更多的应该也是亏欠。
这辈子,他若重生在去宣宁侯府退亲之前,他会悬崖勒马,按部就班履行婚约,努力去做一个好夫婿好父亲,试试和虞瑾一起去走完他原本的人生。
可重生的契机不对。
上辈子在所谓“情爱”上头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这辈子只觉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不恨虞瑾,所以也不想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硬要和虞瑾去比,谁这辈子过得更好。
他这一生,不是非得陷在儿女情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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