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所在厢房这边,她的指尖抚过《浮生宝鉴》的书页上的字据,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初闻女儿写话本子,她只以为是那种不入流的寻常话本子,可是接过这《浮生宝鉴》她却越读越惊心。
一卷又一卷,看着书中林府千金黛玉寄居于荣国府,与宝玉青梅竹马、情愫暗生,府中姐妹各有风姿,却也藏着诸多算计纠葛。
待读到黛玉家书传来,提及父亲身染重病、恐难支撑,正欲辞行回扬州探望时,唐婉不由得攥紧书页,心中满是不好的猜想,连带着心都揪紧了。
她从未见过这般细腻真切的话本子,既有世家大族的繁华盛景,也有花团锦簇之下的烈火烹油的紧张残酷,儿女情长细腻婉转,礼教纲常却暗中崩坏。
不论是青梅竹马时早就越界的行为,又或者藏在他人只言片语中的“扒灰”“养小叔子”,身为大族宗妇,那些腌臜事情唐婉也见的许多。
只不过,一个家族就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开始出现大量崩坏时,往往也暗示着整个家族的衰落。
更不要说在这故事的角落中还藏着朝堂上的细枝末节,这四大家族怕是要就此衰落了。
唐婉越看越上头,不知不觉便将前三卷尽数看完。
看完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唐婉合上书卷,却依旧意犹未尽,下意识问起身边的女儿:“这第四卷何时能看?”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轻叩声,一旁的金芙蕖随母亲看去,只见窦氏带着李嫣然立在这厢房门前。
窦氏适时也微微一笑,并未进门,只是立在门口,语气谦和,说道:“前日听闻芙蕖这孩子身子不适,无法出门。嫣然一直惦记着,今日正巧,听闻芙蕖也在此,也是我唐突了,特地带嫣然过来瞧瞧,好安孩子的心。”
唐婉听着这番说辞,目光扫过眼前这长相柔弱,眼底尽是算计的窦氏下意识就要回绝,紧接着她又看见对方身后探出头的李嫣然。
这小丫头倒是不似她母亲那般,神情中带着干净的关心,一直在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儿,唐婉眸底掠过一丝了然,抬声道:“芙蕖,过来。”
金芙蕖应声上前,和窦氏见了礼之后,便在唐婉的允许下拉着李嫣然往旁侧隔间说话去了,两人低声絮语,倒也不打扰这边。
只是两位女孩儿家离开之后,唐婉便依旧神色冷淡,坐在那里,也不像是想要与窦氏搭话的样子。
虽窦氏早有预料,可是她的心底仍泛起几分不适。
窦氏的目光扫过唐婉手边摊开的书卷,便寻了话头,一脚迈进门,说道:“巧得很,我方才恰好看了《浮生宝鉴》第四卷,倒是有些滋味。”
唐婉她正惦着黛玉回江南探父的后续呢,听见这话,果然她的注意力顿时被勾住,神色缓和几分,转头看向了窦氏。
窦氏偏过头,身边的丫鬟顺势递过第四卷,唐婉身边的婆子伸手接过,交给了唐婉。
就在唐婉指尖刚触到书页,柳闻莺也缓步走来,脸上挂着笑开口却不好听了:
“诸位大娘子,天色不早,甘棠小筑今日该闭馆了。”
唐婉一听,眉头微蹙,面上带了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合上书交给身边的婆子,打算带回去细细研读,柳闻莺却上前,将那婆子手里的第四卷直接抽走,又道:
“甘棠小筑规矩:《浮生宝鉴》概不外带,还望大娘子见谅。”
唐婉此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眉头拧得极紧,紧紧盯着面不改色的柳闻莺,怀疑自己是被对方针对了。
窦氏将唐婉这吃瘪模样看在眼里,暗自憋笑,嘴上也道:“确是这般惯例,我先前瞧着心动,也没能带去,只能在此处细看。”
柳闻莺颔首,话锋一转:“下月第五卷便会誊好,届时四卷与五卷相合,剧情才更出彩。”
说罢,下意识抬眸看向窦氏,递去一记眼神。
窦氏心领神会,眸底闪过一丝明悟,已然有了判断。
窦氏本来来此就是为了结识唐婉。
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她还特地耐着性子等到唐婉三卷书看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登门。就这么打个招呼,只是为了得一个好印象。
不过就刚才,窦氏与唐婉接触下来,窦氏便知此人心性沉敛,绝非寻常寒暄、刻意留好印象就能轻易再次往来。
因此,就在柳闻莺给了她暗示之后窦氏更是心底暗自庆幸。
窦氏已经想着后面找柳闻莺打听一下唐婉和金芙蕖下次前来的时间,然后也约着一样的时间过来。
这般,也不至于此番登门落得毫无回响。
唐婉本觉今日试探柳家底细的事没探得几分,后又全神贯注陷在《浮生宝鉴》的剧情里。
起初因为这不能将书外带,她还疑心是柳闻莺刻意针对,心底憋了股气,待听闻下月有第五卷,纠结了一会唐婉便也颔首应下,算是默认了下次再会。
柳闻莺见状满意勾唇。
之后,她立在甘棠小筑门口,目送唐、窦两家的马车和软轿缓缓远去,直至消失在巷口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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