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乱，手心都开始冒汗。
屋里的两人聊得投入。
完全没发现门外的陈四丫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她原本是端着一碗药过来。
想悄悄放在门口让婆婆喝的。
可走到窗边，听见了里面的对话，脚步就再也迈不动了。
她的嘴唇微微哆嗦着。
眼神从震惊到委屈，再到绝望，一层层沉下去。
她扶着肚子，转身走开了。
她一步步走得极慢，脚像灌了铅。
“娘啊，要不您还是想想昊伟的事吧。”
宋萩云只想赶紧把这话题岔开。
她实在不敢再往下想，生怕娘说出更吓人的话。
于是她胡乱找个借口。
“前两天我去镇上，听说北山那片有株百年老参，挖出来能换不少钱，要不咱去碰碰运气？”
“我说真的。”
吴秀英猛地一拍炕沿，打断了她的话。
她眼神锐利地盯着女儿。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今儿个就是要跟你谈正事。”
她语气坚定。
“女人这辈子没个孩子，老了靠谁？本来指望你弟以后生个娃过继过来，可瞧他那德行，猴年马月才能有动静？你嫂子这回怀上了，把她肚里的孩子给你，她自己也轻松。”
她像是在劝，又像是在算计。
“孩子生下来你抱走，从小带到大，感情深了，以后自然是你最亲。哪还能轮到别人抢？”
“我不愿意。”
宋萩云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摇头。
“这是人命，不是物件，说给就给？那可是我哥的孩子，我嫂子怀的，凭什么到我手里？”
“你别倔！你想想，等你老了躺在床上动不了，谁给你端水送饭？”
吴秀英急了。
她凑近了些，手用力抓住女儿的胳膊。
“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我走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叫妈的人都没有。你想过没有？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你屋里冷清清的，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我能不能活到那天还说不准呢。”
宋萩云喃喃道。
话音刚落，宋萩云就被拍了一巴掌。
“呸呸呸，不许乱讲！”
吴秀英腾地站起来。
“大不敬！老天爷听着呢！你才多大年纪，就说这种丧气话？活到九十都不多，你给我闭嘴！”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啐了三口。
吴秀英口若悬河，噼里啪啦地讲个不停。
宋萩云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
心里却一阵阵发堵。
她嘴唇动了动，几次想打断，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可我就是不想养别人生的孩子。”
宋萩云终于开口。
吴秀英气得直摇头。
“你哥嫂还能是外人？他们可是你亲哥亲嫂！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这话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吗？”
“不是外人也一样。”
宋萩云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
“爹妈都在，我又不是没儿子没女儿的。我算什么姑姑？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最后人家一句话就把孩子叫走了？这算什么？我才不干这傻事。”
“这不是白养，是正儿八经过继！”
吴秀英急了，几乎是喊出来的。
“是有规矩的，有字据的，写进族谱的！你就是亲娘，明媒正娶的那种，名正言顺，谁也抢不走！谁敢说个不字？”
“名分是纸，人心可没那么容易拴住。”
宋萩云冷笑了一声。
“咱们都在宋家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左邻右舍天天嚼舌根，孩子迟早会知道亲爹亲妈是谁，到时候他心里怎么想？怨我？怨哥嫂？还是怨您？真要养，还不如养小微呢。小微至少对我亲。”
吴秀英脸色唰地变了，急忙摆手。
“不行不行，那是丫头片子，将来嫁出门。你还不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守着老屋？指望一个嫁出去的侄女？那还不如指望月亮掉下来！”
“哎呀娘，我都不是小孩了，我心里有数。”
宋萩云却依旧带着自己的主见。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这事儿……真的不合适。”
吴秀英顿时一脸委屈。
“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我说的哪句不是为了你们好？我是当娘的，还能害你们？你们现在不听，将来老了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宋萩云：……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她知道母亲是好心。
可这好心有时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等等，您怎么就断定我一定没孩子？”
宋萩云忽然抬头。
她带着几分不服气，“我还年轻得很呢！三十不到，身子也硬朗，凭什么就说我没指望了？您这是提前给我判了‘无子之罪’？”
吴秀英斜了她一眼，语气轻蔑。
“你们都分房睡多久了？当我是瞎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屋灯灭得早，男人却总在院子里抽旱烟，半夜三更才回，你当我是聋的还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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