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阖眼靠在墙边的青年终于舍得掀开眼皮，淡淡地朝光屏瞥去一眼，又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金属墙壁的隔音效果竟并不算好。
他可以隐约听见隔壁屈云楚的闷哼声，再远些的卫雪就听不见了。
屈云楚如果再不用道具，就真的快死了吧。
但以这个副本的NPC自主程度，和城部的德行……
用了道具，估计会有比死更麻烦的事发生。
比如被拖进报告室。
甚至研究所。
秦复没什么表情地垂眸俯视在墙边打转儿的僵兽。
“呃啊——！”
屈云楚的惨叫声从隔壁传来。
秦复甚至能想象到这人跪倒在地，浑身是血的模样。
时光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幼年的无数场雪天，那个小小的乞儿穿着单薄的衣衫，一瘸一拐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缺口的地砖绊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双双各式各样的鞋子在他的眼前疾行，每一双眼睛的视线都太高，看不见这个匍匐在地的乞儿。
那天，他差点被拥挤的人流踩死。
苍云界的福利制度并不完善，至少在那绵延大山中的一座小镇里，没有任何人听到一个小乞儿的呼救。
他想起那漫漫山路。
雪一直在下，乞儿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颤巍巍地扶着树干，一点一点地往山巅上走，想要拜入仙门。
不知是痛得还是冻得，他的双脚都失去了知觉，嘴唇被咬得淌了一下巴的血，视线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和天际的一抹金阳。
他去仙门，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长生。
只是为了有饭可吃，有舍可栖。
乞儿从小就知道，人不可以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
而当你呼救的时候，聋者不应，不聋者心盲。
更何况——
他不会为任何人，沦为斗兽场任人观赏的万物。
秦复闭上了眼。
屈云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不知何时，挑战肉泥的弹窗骤然关闭。
【B大队第二小队中，有人接受了肉泥兽的挑战，您失去了挑战资格】
还会有……
谁？
秦复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了直播间的光屏。
弹幕正大片大片地从界面上刷过去，每个人都兴奋无比。
[我去，隔壁直播间那个卫雪还没缓过来，就又把肉泥兽接过去了啊……]
[这种就是纯找死，好蠢一圣母。]
[在这种时候还讲啥道德和队友情啊，屈云楚接过去了就顺水推舟赶紧自保啊，这女的脑子不好使啊。]
[没事儿，总不能真弄出人命来，之前那些直播真危险了不就切断不播回去治疗了吗。]
[问题是，直播被切断的时候异兽的最后一击都挥出去了，真的来得及阻止吗……那些队员真的没死吗……（该弹幕违反社区规则，已被屏蔽）]
[那个叫卫雪的好猛，这是要和肉泥兽同归于尽吗……]
[有这样意志和能力的巡卫队保护天城，是真的很安心（爱心.JPG）]
[我去，那女的被砸地上了。]
[看着都痛。]
[流了这么多血都还还能战斗……我的天。]
[拜拜了家人们，我有点不敢看了TVT]
[这种圣母女真的自作自受。]
[啊啊啊她吐血了！]
[@巡卫队城部第二大队队长吴诘，你的队员要死了啊啊啊快让人把那只异兽弄回去啊！]
[我天，她子弹是不是要没了？]
[诶？我怎么感觉她的子弹比我想的更多呢？]
[感觉她都快断气儿了。。别死我光屏里。。]
[为了别人做到这个份上，值吗……]
这也是秦复想问的。
他的宗门人情淡薄，所有人都一心修炼，不分昼夜地竞争，手段尽出。
后来在恐怖游戏里，也从来是孤身一人。
和桑祈……
桑祈那是入室抢劫般的关系，不是正常情况。
在那段缺失了记忆的时光里，估计也是桑祈用强盗般的手段把他和卫雪凑到了一队。
看弹幕，对方连系统商店的子弹都用上了，想必体力恢复剂、治疗剂、防护道具和她的治愈技能都没少用，估计连临行前桑祈塞的符也遮掩着用了。
这都没把那玩意儿干死吗。
【您的队友卫雪正在遭遇肉泥兽的猛烈袭击，子弹和体力即将耗尽，处于极度危险状态中。】
【是否挑战肉泥兽，将其转移至您的房间？】
秦复偏头打量了一会儿下面的僵兽，啧了声。
卫雪和那段空白的记忆息息相关。
她不能死。
青年一弓身，刚要跳下去，A356的播报音就再次响起。
【B大队第二小队中，有人接受了肉泥兽的挑战，您失去了挑战资格】
秦复：“？”
他眉梢一扬。
隔壁的打斗声再次响起，“砰砰砰”的枪响此起彼伏。
毫无疑问，这次又是屈云楚，毫不犹豫地第一个摁下了接受挑战的确认键。
但屈云楚没有撑太久。
不出十分钟，又一道弹幕在秦复的屏幕上亮起。
【您的队友屈云楚正在遭遇肉泥兽的猛烈袭击，子弹和体力即将耗尽，处于极度危险状态中。】
【是否挑战肉泥兽，将其转移至您的房间？】
这回，秦复已经跳下墙来，遛了僵兽好几圈。
青年当即就抬手轻拍了下“是”。
——想都不用想，再慢一秒这个挑战就会被卫雪接下。
在肉泥滚进房间的瞬间，秦复一把捞起僵兽的后腿，就将它朝着对方猛抡过去。
与此同时，他打开了一个道具。
【一切尽收眼底（A）】
【可识别任意NPC，并给出简略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学名、种族、性质、弱点、实时心情……】
【使用次数：3（已使用2次）】
在看到扫描结果的时候，秦复微一挑眉。
而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里的卫雪，正背靠着墙角大口喘着粗气。
她把刚拿到的弹匣和纯净水补给收好，握紧了手中的枪。
休息时间清零。
而在下一只异兽从门洞里出来，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
卫雪的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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