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其实也知道生冷的东西不妥。
但就像柳姨娘说的那样,孩子一直没胃口,这东西看着颜色鲜亮,能引起孩子的食欲,只要能吃下东西。旁的,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可有时候,看着没有毒的东西,在不适宜的时候吃下去,与毒药无异。
陆逢时没有看她,转而看向已经苏醒的周文瑾,柔声问:“小郎君,你这枕头真漂亮,枕着可还舒服?”
周文瑾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小声道:“舒服,是柳姨娘特意给我做的……”
柳如眉连忙接话:“不过是妾一点心意,孩子喜欢就好。”
陆逢时伸手拂过枕头边缘,顿了顿,道:“这个枕头有些硬,暂时先收起来,换个寻常的荞麦皮枕即可。”
柳如眉袖中的帕子捏了捏,扯出一个笑意:“若是能让瑾哥儿早些好,换了也无妨的。不过,小郎君枕习惯了,突然换掉,就怕他睡不安稳……”
“怎么会呢,有我在,他今夜定能安稳入睡!柳姨娘不必担心。”
周夫人只是善良。
又不是蠢。
陆逢时都这么说了,加上她前面说的话,顿时让她悟了几分,再次看向柳如眉的眼神,便没了先前的和善。
“好了,瑾哥儿身子还弱,你先回院子去吧。”
柳如眉糯糯应是,十分守规矩,懂分寸,带着婢女走了。
周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裴夫人,您实话告诉我,那枕头,是不是真有问题?”
“夫人可还记得,小郎君的病症是何时开始加重?”
周夫人凝神细想,脸色渐渐发白:“失了,去岁秋日病的,起初只是咳嗽,后来渐渐精神不济。
“这枕头……是柳氏在他病后月余送来的,当时瑾哥儿甚是喜欢,说是枕着舒服,自那以后,便几乎离不开了。”
她越说越是心惊,身体都有些发颤,“难道,真是那枕头有问题?”
“夫人先别慌。”
陆逢时安抚地按住她的手,“如今既已察觉,便不算晚。只要将这枕头处理了,离了这东西,再细细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柳氏下的手。
这个不好妄断。
枕头是她送的没错,可后宅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不过她这一趟是为了看小郎君的“病”,如今症结已找到,接下来周夫人如何料理后宅,便不是她该管的。
有陆逢时的保证,周夫人的心定了定。
“我明白了,有劳裴夫人费心。”
不必再多言。
周夫人立即唤来最得力的陪嫁嬷嬷,低声嘱咐几句。
而后带着陆逢时到了花厅叙话。
闲聊之中陆逢时得知,这位周大人官职不高,但着实纳了不少姬妾,府中子女也甚多。
除了周夫人生的三个,还有十个都未曾露面。
而这个柳姨娘,是怀着身孕入府的,只不过入府没多久,便小产了,不仅如此,还伤了身子,无法再有身孕。
周夫人怜惜,对她格外关照些。
没曾想,最后会如此。
陆逢时宽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周夫人将陆逢时送至二门,临走时将一个荷包塞进陆逢时手里:“有劳您走这一趟,今日事忙,就不留午饭,改日瑾哥儿好了,妾身带着他登门致谢!”
“夫人客气了,留步。”
回府的马车上,春祺小声问:“夫人,周夫人会如何处置柳姨娘?”
陆逢时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那是周夫人的家事。”
天气渐渐热起来。
尤其是到了午时前后,更是热气腾腾。
陆逢时在路过首饰铺子,让水生将马车停下,她铺子里买了几块质地普通的玉佩,回家就简单布个风水局。
就和当初在洛阳一样,防蚊虫,降降温便足够了。
回府正好午时。
吃过午饭,先回屋歇个午觉。
刚脱外衫,看见芥子袋,想起周夫人给的荷包,拿出来打开一看。
竟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出手相当阔绰了!
将银票收好,陆逢时歇了个午觉起来将风水局给布下,院子里顿时凉爽不少。
暮色初合,裴之砚回府了。
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同寻常的舒爽,便知道一定是陆逢时弄了阵法。
洗了手,两人在正厅用过饭,携手在后院散步,后院的花草开的正盛,因为有阵法,平时飞来飞去的虫子都不见了。
在石凳上坐下后,裴之砚问:“今日去周家,可还顺利?”
“嗯。”
陆逢时道,“孩子是枕中被人做了手脚,处理好便没事。”
她三言两语带过,“你这边呢?”
“罗参军查到程明老家在郑州中牟县,但家人讳莫如深。”
“蒙奇那边呢?”
“尚无消息!”
陆逢时安慰道:“很多事情,急不来。”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发着柔和的光,从杭州城来到开封府,忙忙碌碌快一个月,两人也是许久没有这么静下来赏月了。
不过两日,周家小郎君的病情就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周夫人再请郎中把脉,郎中明确的说了小郎君的身体在好转,然后调整了药方,继续喝几日也就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夫人喜不自胜。
秦夫人介绍的这位裴夫人,手段的确不凡,她看似没有做什么,但就是这么走一趟,就能找到症结。
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又过三日,周夫人便带着周文瑾登门。
小家伙脸色已见血色,虽仍清瘦,但眼神清亮,规规矩矩地跟在母亲身后行礼。
周夫人带来的谢礼很重,除却寻常绸缎药材,竟还有一匣子上好的湖笔徽墨,显然是打听到裴之砚平日除了练剑便喜欢描摹,投其所好。
礼数周全,情意也真挚。
陆逢时坦然受了,让春祺奉上茶点。
周文瑾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小口吃着软糯的桂花糕,不再像之前那般恹恹。
“瑾哥儿能好得这般快,全赖夫人妙手。”
周夫人语气诚挚,“前两日家中事务繁杂,未能及时登门,还望夫人勿怪。”
“夫人客气了,小郎君康健便好。”
周夫人轻叹一声,终究没忍住,低声道:“那柳氏,已被我家大人送去城外庄子静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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