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极近,萧清璃几乎能感受到古星河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剑般的凛冽气息。她仰起头,看着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此刻只剩下冰冷决绝的眼眸,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在无数次的试探、交锋、甚至被他气得跳脚时悄然滋生的情愫,此刻化作尖锐的担忧和恐惧。
“古星河!你以为你是谁?救苦救难的菩萨吗?”萧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试图用她惯常的骄横掩饰内心的慌乱,“十万狼骑!那是尸山血海!还有凉州城那三道烽火,摆明了是朝廷趁机捅刀子!你一个人!一把剑!去了能做什么?送死吗?!”她越说越急,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古星河欲拿剑的手臂!那力道,竟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古星河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铁铸。他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纤纤玉手,白皙细腻,指甲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没有挣脱,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寒潭深水,平静地回视着萧清璃那双因激动而越发璀璨、此刻却盛满了焦急与忧惧的眼眸。
“清璃,”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奇异力量,“那是我父王,我弟弟,我妹妹。”他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很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家逢大难,亲人危在旦夕。纵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星河……一步不退。”
萧清璃抓着他胳膊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声“清璃”,不再是疏离的“长公主”,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她心头巨震。她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那份为了至亲可以焚尽一切的意志,所有的骄横、所有的劝阻,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他看似沉静如渊,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执拗,认定之事,九死无悔。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猛地松开手,仿佛被那手臂上灼热的温度烫到,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死死咬着下唇,明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挣扎。
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博山炉中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窗外的秋风似乎也识趣地安静下来。
半晌,萧清璃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和挣扎都被强行压下,重新凝聚起属于天谕长公主的骄傲与决断,只是那骄傲之下,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好!”她吐出一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斩钉截铁,“古星河,你要去送死,本宫拦不住你!但——”
她话音一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猛地转向阁内最幽暗的一角——那里,巨大的落地琉璃窗投下的阴影最为浓重,光线仿佛在那里被吞噬。
“本宫不能让天谕的客人就这么孤身犯险!唐枭!”萧清璃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你陪他走一趟!”
阴影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随即,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开来。
一个身影,如同从幽冥中剥离而出,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光影交界之处。
他身形并不特别高大,却异常挺拔,穿着一身近乎融入阴影的玄色劲装,没有任何纹饰,如同最纯粹的夜。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极其年轻,却又极其古老。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洞悉万物又漠视一切的冰冷与沉寂。仿佛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生死荣辱,都无法在那双眼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便是唐枭。蜀中唐门数百年来最惊艳绝伦的天才,一个将暗器之道淬炼至鬼神莫测境界的怪物。他的天赋,早已将同辈中人远远甩在身后,是唐门倾尽全族之力、寄予厚望的未来支柱。此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气息外泄,却让整个揽月阁温暖如春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古星河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锁定了阴影中浮现的唐枭。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没有敌意,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激荡!空气似乎都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
萧清璃看着这两个同样沉默、却同样强大到令人心悸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严与冷静,却又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复杂:“北地凶险,步步杀机。唐枭的暗器,可助你扫清魑魅魍魉。他的毒,可让十万大军……寸步难行。”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古星河,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眼底,“活着回来。至少……把张峰和雪柠,活着带回来。”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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