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被他这清奇的理解角度噎得欲哭无泪，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索性放弃争辩，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饭菜，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避难所。
然而，齐曜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她的沉默，在他眼中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味。
“你不说话，”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执拗的追问，步步紧逼，“就是默认了，对不对？”
他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顶，那个困扰他多年、如同梦魇般的问题，终于在此刻冲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可见骨的比较与嫉妒：“你就是喜欢年纪比你大的，是不是？”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就像当年……你选择赫连斥勒，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昭昭将碗筷放下，对着齐曜苦笑：“指挥使大人，您行行好，饶了我行不行？我们……能不能别再提他了？”
“为何不提？”齐曜的声音陡然转冷，方才那一丝不确定的妒火，已被更冷峻、更现实的锋芒所取代，他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试图闪躲的眼神。
“我们此行，最终要面对的就是他！”
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沉重的阴影：“等到兵刃相见的那一刻——林昭昭，你当真舍得下手杀他吗？”
“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了！”林昭昭闭上眼叹息，像是被无尽的疲惫淹没，她再度睁开眼时，满目心疼的地看向齐曜：“你是不是和阿瑞一样，都被赫连婀娜兄妹那套说辞给骗了？他们说什么你都信？我告诉你的，你就不信，是吗？”
“我信啊。”
齐曜眉峰一挑，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就在等她这一句。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却没有半分暖意，“既然要我信你......”他身体前倾，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你现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们当年大婚的每一个细节。”
“好！”
林昭昭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眼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弧度。“等我吃好饭的，指挥使大人是想在沐浴时听，还是……等到床上再听？”
齐曜的眸色骤然深暗，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他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或退缩，却只看到一片豁出去的平静。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齐曜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床上听吧，可以久些.....”
夜色渐深，驿站的喧嚣归于沉寂。
两人沐浴更衣，林昭昭带着一身氤氲水汽走出屏风时，齐曜已静立在榻边。他手中拿着一块柔软棉巾，在她走近时很自然地抬手，为她包裹起湿漉漉的长发。
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穿梭在发丝间，带来轻微而令人安心的触感。林昭昭没有拒绝，微微垂首，感受着他近乎珍视的抚触。
直至发梢半干，二人才并肩坐下。大红的百子千孙被柔软地覆盖在他们腿上，烛火已被捻熄，唯有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彼此之间。
两人坐的极近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齐曜的呼吸轻缓，林昭昭的心跳清晰可闻。
“从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讲……可以吗？”林昭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轻软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水面，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又怕触痛了彼此心底的旧伤。
“好。”齐曜的回答很快，几乎在她尾音落下时就已响起。那声音低沉而温和，褪去了所有白日里的冷硬与锋芒，只余下一种纯粹的期待。
“那天……”
林昭昭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流淌，带着一丝陷入遥远回忆的恍惚。
“我收到了赫连婀娜的密信。”她顿了顿，仿佛至今仍能感受到当时指尖触及信纸时的冰凉，“信上说，她偷听到她父皇的谈话，五日后子夜，便会对我母亲下手。”
月光静静地映在窗棂上，将她侧脸的轮廓勾勒出一抹柔和的银边。她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她让我赶紧想办法救人，并承诺……她会从旁协助。”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那段被恐慌与无助攫住的时光，即便时隔多年，依然能让她感到心悸。她没有去看齐曜，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像一片无声的海洋，包容着她回溯这段惊涛骇浪的起点。
“我当时……很慌。”林昭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当年无助的颤音，“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去劫狱，拼死也要救出我母亲。”
月光映照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午后。
“恰好那天，正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我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去见你一面，好好告个别。”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需要积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我更怕……怕你一旦知道我要去劫狱，定会不顾一切地跟我同去。那是十死无生的路，我不能拖着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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