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黑暗中晃晃悠悠，越来越近。
顾文珏将程之韵和林颂宜护在身后，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根削尖的竹棍。
林颂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抓着程之韵的胳膊，手心冰凉。
程之韵也屏住了呼吸，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县丞的人？这么快就来报复了？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紧接着，是几下迟疑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敲得人心头发紧。
“谁？”顾文珏的声音又沉又冷。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一个有些熟悉，却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我，周瑾瑜。”
周瑾瑜？
程之韵和林颂宜都愣住了。
这个小少爷，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待着，跑他们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顾文珏的戒备没有放松，他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只有主仆二人，这才拉开了门栓。
门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周瑾瑜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棉布衣裳，头发也有些乱，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嚣张气焰。
他身后的冯源更是满脸苦笑，对着三人连连作揖，一副“我又来了，给您添麻烦了”的表情。
“你们来做什么？”顾文珏堵在门口，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我……”周瑾瑜的脸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有些发白，他搓了搓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听说……听说县丞花了五百两，买了你们的萝卜方子？”
程之韵明白了。
这小子，八成是听说了白天的热闹，心里不平衡，跑来看笑话，或者说，是来找存在感的。
“消息倒是灵通。”程之韵从顾文珏身后探出头，“怎么，周小少爷也想花五百两，买个方子玩玩？”
“我才不傻！”周瑾瑜立刻反驳，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妥，干咳了两声，“我就是……就是过来看看。对，看看。”
他一边说，鼻子一边不受控制地在空气里嗅来嗅去。
一股奇异的，他从未闻过的香气，正丝丝缕缕地从远处飘来。
那不是橘子的霸道香甜，也不是饭菜的浓郁，而是一种……清新的，带着一丝酸甜的，让人闻一下就口舌生津的奇特味道。
“什么味儿？”他脱口而出，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院子里瞟。
冯源在一旁想捂脸，小主人这副样子，真是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没什么，一些花花草草罢了。”程之韵面不改色地回答。
“不可能！”周瑾瑜的反应比狗鼻子还灵，“这味道……能吃！肯定能吃！”
他说着，竟直接绕过顾文珏，自顾自地冲进了院子，循着那股味道，径直朝着村尾的暖棚方向走去。
“哎，小主人！”冯源急得在后面直跺脚。
“让他去。”程之韵拦住了想上前的顾文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周瑾瑜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草莓暖棚。
他趴在暖棚的门上，透过缝隙往里瞧，借着院子里透来的微光，隐约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植物。
那股让他抓心挠肝的香气，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伸手就去推门。
“干什么呢？”程之韵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里面是什么？”周瑾瑜回头，眼睛亮得惊人，“好香！是不是你又弄出什么新吃食了？”
“是又怎么样？”程之韵抱着胳膊，靠在暖棚的墙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买！”周瑾瑜急切地说道，“多少钱？我出双倍！”
“不卖。”程之韵的回答干脆利落。
“为什么？！”周瑾瑜急了，“你开个价！我说了我买！”
“这是要献给山神爷的祭品，不能卖。”程之韵把白天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你没听说吗？这果子，是山神爷显灵才长出来的，凡人不能碰。”
周瑾瑜一愣，他确实听说了洛水村山神显灵的传闻，当时还嗤之以鼻，觉得是乡下人愚昧。
可现在闻着这股神仙似的香味，他心里竟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有山神？
可他不管，就算是神仙种的果子，他也想尝尝！
“我不管什么山神不山神！”周瑾瑜耍起了无赖，“我就要！你说怎么办吧！”
程之韵看着他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什么办法？”周瑾瑜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程之韵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这果子明天一早才能熟透，到时候，我要取第一批最好的，去后山祭拜山神。剩下的……或许可以考虑卖给你。”
“真的？”周瑾瑜大喜过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之韵挑了挑眉，“不过，这可是山神爷赏下来的仙果，价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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