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不屑地撇了撇嘴。
“聊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能跟我聊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奈何年纪大了,又被几个壮实小厮死死压了半晌,此刻手脚酸软,竟一时站不起来,索性直接就坐在地上。
“别以为你穿得人模狗样,就能在我焦大爷面前摆谱!”
“甭在焦大爷面前抖你的主子威风,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也不敢和我焦大挺腰子。”
贾璋并不恼怒,反而从容地蹲下身子,目光平视着地上的焦大。
“焦大爷,我听说您当年跟着老国公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晚辈心中敬佩得很。”
焦大闻言一愣,没想到荣国府的这个出了名的超级大纨绔,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哼!”他梗着脖子,从鼻腔里挤出点得意,“算你小子还有点眼色!”
贾璋趁热打铁,“能否请焦大爷给晚辈讲讲当年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晚辈可是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来请教。”
一提起往昔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焦大顿时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
“那还用说!当年跟着老国公征战沙场,我焦大那可是头一个冲锋陷阵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有一回,老国公被敌军围困,眼看就要没命,是我焦大杀出重围,背着老国公跑了三十里地!”
“我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偷了东西却给老国公吃;两日没喝水,好不容易得了半碗,我自己没喝,给老国公喝。”
焦大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漫天烽火的战场。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贾璋,“小子,你知道焦大爷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没等贾璋回答,他就像报军功一样说道:“焦大爷我最后实在渴得遭不住了,喝了马尿才活下来!”
焦大一脸骄傲,仿佛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赫赫战功。
贾璋对故事的真实性不置可否。
头一个冲锋陷阵?背着老国公杀出重围?还能是一个没有官职的大头兵?
战后还会继续在宁国府当奴仆?
恐怕是躲在死人堆里侥幸逃过一劫,机缘巧合之下才救了老国公吧。
至于喝马尿的事情,看他说的这么绘声绘色,应该是真的。
但是,把这种事情大张旗鼓地公开说出来,就不太好了吧。
于焦大而言,成全了他的忠义之名。
但是,对老国公呢?
自己喝水,让救命的下属喝马尿,这是一个好领导吗?
这传出去,岂不是往老国公脸上抹黑?
贾璋露出一个钦佩的表情,“焦大爷真是忠义无双!这样的忠心,当真让人敬佩。”
焦大被贾璋这通彩虹屁拍得浑身舒泰,胸膛挺得更高了,苍老的脸上泛着红光,这才是他焦大该有的待遇。
“那是自然!我焦大对贾家的忠心,天地可鉴!”
贾璋话锋一转,“可是焦大爷,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真正忠心的仆人,会在贾氏宗祠里大骂主人吗?会当众辱骂老爷太太,让宁国府颜面扫地吗?”
贾璋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语却如利刃般直指要害。
焦大被问得一愣,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梗着脖子,过了半晌才强行辩解:“我骂他们,是因为他们烂泥扶不上墙,白白糟蹋了老国公爷拿命打下的基业!”
“他们这些王八羔子,每日在家偷鸡戏狗......”
贾璋及时打断,“焦大爷,纵然事实如此,可您在贾氏宗祠哭老太爷,又有什么用呢?”
“您这么闹下去,把宁国府的名声搞臭了,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万一真惹恼了主子,您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折腾吗?”
贾璋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你焦大爷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什么话都往外乱讲,小心祸从口出,性命不保!
他继续道:“再说了,按闹分配,在府里是行不通的。若是因为你大吵大闹,就给你好吃好喝供着,那其他军中老兵,个个有样学样,又该如何处理呢?”
焦大被说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反驳道:“你焦大爷才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不肖子孙,替老国公爷感到不值!”
贾璋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当然相信,焦大爷你一心都是为了宁国府。”
“可凡事都讲究个方式方法,一味地胡搅蛮缠,非但于事无补,反惹人厌恶。”
“晚辈给您老出个主意。”
焦大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露出点兴趣:“什么主意?”
贾璋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提出问题,不如解决问题。”
“蓉哥儿做不了主,你就去找珍大哥;珍大哥做不了主,你就去找敬大伯;敬大伯都做不了主,你就找整个贾氏宗族的族老,总有人是可以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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