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的灵气,终究是因灵根受损而稀薄了几分。那株人参果树虽在菩萨妙法与神水奇效下勉强复苏,新叶初绽,灵光重现,但昔日那勾连地脉、滋养一方的磅礴气象,却已不复存在。如同一位重伤初愈的巨人,虽性命无碍,却难免元气大伤,步履蹒跚。
镇元子罚孙悟空守护灵根,直至其恢复旧观。这惩罚看似不重,实则无异于将天生好动、心高气傲的齐天大圣,捆在了一方寸之地。孙悟空每日对着那株半死不活的树,心中憋闷可想而知。他尝试过以自身法力催生,但那灵根本质太高,他一身神通大多偏向杀伐破坏,于这滋养生机一道并无建树,反而几次差点引动残存本源的排斥,吓得清风明月连连惊呼。
唐僧见果树“复活”,心头大石落地,又见镇元子不再追究孙悟空性命,已是感激不尽。他在五庄观盘桓数日,见孙悟空虽不情愿,却也老老实实守着树,便思量着西行之事不可久耽搁。
这一日,唐僧召集几位徒弟,对孙悟空道:“悟空,你在此好生守护灵根,将功折罪。为师与你二位师弟,先行西去。待你功成,再来寻我们。”
孙悟空闻言,金睛一闪,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不愿被困于此,又知此事因己而起,无可推脱,更有一股被“抛弃”的孤寂感涌上心头。他看了看唐僧,又瞥了一眼眼神躲闪的猪八戒和沉默不语的沙僧,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算是默许。
猪八戒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连忙道:“师父说的是!大师兄神通广大,守棵树还不是手到擒来?咱们就先走一步,莫误了取经大事!”
沙僧则只是默默收拾行李,将担子挑在肩上。
于是,唐僧带着猪八戒、沙僧,辞别镇元子,离了五庄观,继续西行。队伍中少了那个最能惹事却也最能扛事的顶梁柱,气氛陡然变得不同。猪八戒虽嘴上轻松,实则心中惴惴,一路之上小眼四处乱瞟,生怕跳出个厉害妖怪。沙僧则更加沉默,只是那偶尔望向西方天际的眼神,愈发深邃难明。
他们离了万寿山仙家地界,行不数日,渐觉山势险恶,岭峦重叠,妖氛隐隐。但见:
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鹿鹿作群行。无数獐豝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千尺大蟒,万丈长蛇。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
正是那险恶异常的白虎岭。
唐僧骑在马上,看得胆战心惊,道:“悟能、悟净,我肚中饥了,哪里去化些斋饭我吃?”
猪八戒闻言,嘟囔道:“师父说得好是轻巧,这荒山野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让老猪去哪里化斋?就算有斋,怕是也被妖怪先享用了。”
沙僧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前方幽深的山岭,开口道:“师父,二师兄,此地妖气颇重,不宜久留,更不宜分散。不如忍一时饥渴,速速穿过这山岭再做计较。”
然而唐僧终究是肉体凡胎,连日奔波,又受惊吓,此刻腹中饥饿难耐,见两个徒弟都推诿,不由得想起孙悟空的好来,若是他在,纵是龙潭虎穴,也能弄来吃的。心中烦闷,便道:“既如此,八戒,你且去寻些野果来充饥吧。”
猪八戒不敢违拗,只得答应,拖着钉耙,嘟嘟囔囔地往那山林茂密处去了。
沙僧护着唐僧,寻了处相对开阔的岩石下歇脚。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念早已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他体内新生的力量对妖邪之气格外敏感,能清晰地察觉到,这白虎岭中,潜藏着不止一股阴冷、狡诈的气息,如同暗处的毒蛇,正窥伺着他们。
果然,不出沙僧所料。
那猪八戒进了山林,哪里是去寻什么野果,只想找个地方偷懒睡觉。他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打盹,忽闻得一阵香风袭来。睁眼一看,竟见一个身穿布衣、手提竹篮的村姑,袅袅娜娜地从林间走来。那村姑生得颇有几分颜色,眉目含情,篮中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位长老,可是饿了?小女子家中新蒸了斋饭,特送来与长老享用。”村姑声音娇滴滴,说着便将竹篮递了过来。
猪八戒一见那白胖馒头,馋虫大动,又见村姑颇有姿色,更是魂飞天外,哪还顾得什么蹊跷,伸手便要去接,口中胡乱应道:“女菩萨好心!多谢,多谢!”
就在他猪蹄即将碰到竹篮的刹那——
“妖孽!休得惑人!”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只见沙僧不知何时已疾驰而至,手中宝杖带着凌厉的恶风,毫不留情地朝着那村姑当头砸下!
那村姑脸色骤变,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叫,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青面獠牙,周身妖气暴涨!她竟是个妖精所化!
“沙师弟!你做什么!”猪八戒又惊又怒,到嘴的馒头飞了,还被打扰了“好事”。
沙僧却不理他,宝杖舞动,卷起道道浑浊水流,将那妖精死死缠住,厉声道:“二师兄!你看清楚了!这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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