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十八年的盛夏,炽热的阳光灼烤着靖朝辽阔的疆土,帝国肌体之下,新生的力量与旧有的格局激烈碰撞,迸发出耀眼火花,也带来了撕裂的阵痛。变革的浪潮已不可阻挡,它将把帝国带向何方,无人能知。
古里外海,风急浪高。旧港水师提督陈璘率领的南洋水师主力舰队,终于抵达战场。这支舰队的核心,并非传统的福船广船,而是刚刚服役、油漆还未干透的“靖海二号”与“靖海三号”!它们那不同于任何西洋战舰的外形——高耸的烟囱,两侧巨大的明轮——甫一出现,就引起了葡萄牙舰队的惊疑与骚动。
葡萄牙指挥官迪奥戈·德·索萨试图依仗其卡拉克巨舰厚重的船体和密集的侧舷火炮,以经典战列线战术碾压对手。然而,陈璘的战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选择硬碰硬的炮战,而是充分利用“靖海舰”在无风条件下的机动优势
当葡萄牙舰队艰难地调整队形,试图抢占上风位时,“靖海二号”和“靖海三号”的烟囱喷出浓密黑烟,明轮剧烈翻腾,竟逆着微弱的风向,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以远超帆船的速度,直插葡萄牙舰队战列线的腰部!
“瞄准敌舰桅杆和帆缆!自由射击!”陈璘冷静下令。靖朝战舰侧舷火炮齐鸣,虽单舰火力不及葡军巨舰,但凭借突然的切入和准确的射击,炽热的弹雨重点照顾葡萄牙战舰的帆装系统。木屑纷飞,缆绳断裂,一艘葡萄牙盖伦船的桅杆在连环打击下轰然折断,速度骤降,队形瞬间被打乱。
迪奥戈又惊又怒,试图调动舰只围剿这两艘“怪物”,但帆船在几乎无风的海面上转向笨拙,只能眼睁睁看着“靖海舰”在击伤目标后,凭借蒸汽动力轻松脱离接触,重新寻找战机。海战变成了不对称的猎杀。尽管葡萄牙水兵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火炮也给靖朝舰队造成了一定损失,但他们从未遇到过不依赖风力的对手,传统的海战经验全然失效。
与此同时,赵启明在岸上配合行动。他将“靖海舰”描绘成“天命所钟,得神龙之力”的象征,将这场海战宣传为“仁义之师对暴虐之徒的惩戒”。古里扎莫林和许多观望的土邦,亲眼目睹了葡萄牙舰队陷入被动,心态发生了决定性转变。扎莫林终于下令,禁止葡萄牙人再从古里港获得补给,并默许本地船只为靖朝舰队提供协助。
西洋的天空,被蒸汽的黑烟与火炮的硝烟共同笼罩。这场超越时代的海战,不仅关乎一座商站的存亡,更关乎两种文明、两种秩序的碰撞,其结果将决定未来数百年的海洋霸权归属。
京城,皇帝楚骁对两位皇子的安排,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两味性质迥异的药材,引发了更为复杂的反应。
皇次子楚琙奉旨抵达福州船厂。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朝堂高谈阔论的亲王,而是脱去蟒袍,换上简便工服,深入充斥着噪音、油烟和金属碎屑的船台与工棚。他亲眼目睹了“龙息”锅炉测试时那令人心悸的高压蒸汽,也感受到了“镇海级”设计遇到瓶颈时工程师们的焦虑与执着。他与满头油污的老匠人一同用餐,倾听他们对某个零件改进的朴素想法;他守在“猛火油”试验场外,紧张地看着那清澈液体爆发出骇人的火焰。在这里,他真切地触摸到了帝国开拓所依赖的、冰冷而坚硬的“力量”核心。这份经历,让他对“开拓”的理解,从宏观的战略蓝图,下沉到了具体的技术参数、工艺流程和工匠精神。他开始意识到,真正的强大,蕴藏在这些看似枯燥的细节之中。
而皇长子楚琰,则奔赴帝国腹地,主持番薯、玉米等新作物的推广。他深入田间地头,查看秧苗长势,与老农探讨种植要领;他协调各地官府,建立种苗分配和技术指导体系;他甚至亲自核算,比较新作物与传统五谷的产量和抗灾能力,评估其对缓解人口压力、稳定粮价的潜在影响。这个过程,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民为本,食为天”的重量。他看到了在东南沿海因开拓而略显喧嚣的背后,广袤内陆那沉默而坚实的根基。他的政策,不再仅仅是奏疏上的文字,而是化为了滋润土地的汗水与孕育希望的绿苗。
两位皇子,一个在“力”的源头砥砺,一个在“本”的深处耕耘。他们远离了朝堂的唇枪舌剑,却在各自的道路上,以更具体、更深刻的方式,践行和修正着自己的理念。他们送回的奏报,不再是空泛的议论,而是充满了数据、案例和实地见闻的扎实报告。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因主角的暂时缺席而稍显沉寂,但所有人都明白,当两位皇子带着各自的“成果”归来时,那场关乎帝国方向的终极抉择,将不可避免。
福州船厂,“龙息”锅炉的完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解决了最初的管道泄漏问题后,工程师们改进了焊接工艺并加入了更精密的压力控制和安全阀系统。一台全尺寸的“龙息”锅炉被安装进一个模拟船体结构的测试平台,进行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极限耐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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