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凄厉变了调的尖叫，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邀月楼外虚假的繁华喧嚣。
“死人啦！！死人啦！！天字丙号房……王……王公子他……他没气儿了！！！”
苏渺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凉！王皓？！刚才那个还带着虚浮倨傲、活生生走进去的王皓，就这么……死了？！
天字丙号房！果然是他！
巨大的惊骇之下，她反而强行压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扇洞开的窗户。酒楼的灯光从里面倾泻而出，映照出那伙计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
楼下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死人了？”
“哪个王公子？不会是……王御史家的……”
“天爷啊！快报官！报官啊！”
“让开！都让开！怎么回事？！”
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杯盘摔碎声、女人的尖叫声……如同沸水般从邀月楼里涌出，迅速蔓延到街道上。原本悠闲的路人纷纷驻足，伸长脖子张望，脸上交织着恐惧与亢奋的好奇。巡街的武侯吹响了刺耳的哨子，奋力推开人群往楼里挤。
苏渺所在的阴暗角落，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成了暂时的视线盲区。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死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在那扇门关上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是灭口？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最后进去的、披着斗篷的神秘人！
她的目光猛地扫向邀月楼侧门。那顶小轿还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轿夫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正不知所措地张望。但轿帘低垂，里面的人……还在吗？还是早已趁乱溜走？
不能再待在这里！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官兵赶来，这片区域会被彻底封锁盘查！她这身可疑的装束，一旦被抓住，根本无从解释！
必须立刻离开！
苏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毫不犹豫地转身，将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利用阴影和逐渐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流的掩护，朝着与邀月楼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她低着头，脚步匆促却不敢奔跑，混在那些同样被惊动、从附近店铺里涌出来张望的人群中，如同水滴汇入河流。
直到拐过两个街角，将那片越来越喧闹的混乱彻底甩在身后，周围的环境重新变得相对冷清，她才敢稍微放缓脚步，靠在一处关闭的店铺门廊柱子后面，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刺痛。
王皓死了。那个可能掌握着某些线索的王家公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那个神秘人动的手？为什么？是因为王皓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父亲笔记里提到的“修正”，会不会也与这次死亡有关？王皓的言行，触犯了某种“规则”？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她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张记录着邀约的残片还在，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她的皮肤。
不能再回侯府……至少不能立刻回去。今晚的事情太大，王御史之子暴毙，京城很快就会戒严，四处搜查。她这副模样从外面回去，一旦被有心人看到，后患无穷。
她需要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到后半夜，再设法悄悄潜回。
去哪里？
她的目光落在街道尽头，那里有一片更加昏暗的区域，似乎是连片的仓库和废弃的民房，靠近城墙根。那里鱼龙混杂，但也更容易隐藏。
打定主意，她拉了拉帽檐，再次融入夜色，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朝着那片黑暗的区域潜行。
越往那边走，灯火越是稀疏，路面也越发坑洼不平。空气中弥漫着污水和垃圾腐烂的酸臭气味。偶尔有醉醺醺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或者有黑影在巷口一闪而过，带来一种无形的危险感。
苏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攥着袖子里那根唯一的“武器”——银簪。她尽量避开所有活物，专挑最黑暗、最狭窄的缝隙穿行。
最终，她在一处看似荒废已久的院落前停下。院墙塌了半截，院门早已不知去向，里面黑黢黢的，听不到任何声息。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倒塌的砖石，走了进去。院子里荒草丛生，几乎能没过膝盖。正屋的房门歪斜着，一推就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残骸和堆积的落叶。角落里结着蛛网。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
她松了口气，找了处相对干净的墙角，蜷缩下来。寒冷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她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书楼里那双冰冷的眼睛、倒塌的书架、燃烧的火焰、王皓下车时那虚浮倨傲的神情、伙计惨白的脸、以及那声划破夜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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