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面具人依旧安静地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脸色苍白,但呼吸相较于昨夜已平稳了许多。一名药童正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
苏渺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黑乎乎的汤药走进来。这是医官根据面具人的伤势和毒素情况新开的方子,嘱咐务必按时服用。
药童见状,连忙起身接过药碗:“姑娘,我来吧。”
苏渺摇摇头,轻轻比划示意自己来。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用一只小木勺,极其小心地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入面具人紧抿的唇缝间。他的吞咽反射很弱,喂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稍有不慎便会呛咳出来。
喂完药,她又拿起一旁医官准备好的、捣碎的新鲜草药,准备替他更换肩膀伤口上的敷料。
当她轻轻解开旧的绷带,露出那处虽然经过清理缝合却依旧狰狞可怖的创口时,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伤口边缘红肿,但幸运的是没有出现明显的化脓迹象,那解毒草药的汁液和军中的金疮药似乎起了作用。
她屏住呼吸,按照医官教导的方法,小心地清理掉旧的药渣,再将新捣碎的、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草药敷上去,然后用干净的细麻布重新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额头见汗。并非体力消耗多大,而是精神的高度集中和面对这严重伤势时的心理压力。
药童在一旁低声道:“姑娘心真细,比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强多了。这位义士遇上姑娘,真是天大的运气。”
苏渺微微摇头,目光依旧落在面具人那张被金属面具覆盖了半边的脸上。露出的下颌线条瘦削而紧绷,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警惕和疏离。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督府的密道?又为什么会对那神秘组织“羽钥”的标记有所反应?他救她,是顺手为之,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疑问萦绕在心头。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放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形修长,指节分明,虎口和指腹处有着厚厚的茧子,显然是长期握持某种兵器所致。但在那略显粗糙的皮肤之下,似乎又隐约能看到一些极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他冰冷的手背。
就在触碰的刹那,她怀中那面一直安静无声的观星玦,竟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起来!虽然热度远不如前两次被主动激发时强烈,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共鸣!
几乎同时,昏迷中的面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模糊不清的呓语。那声音太轻太含糊,根本听不清内容,但语调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惫。
苏渺如同触电般缩回手指,心跳莫名加速。
观星玦为什么会因触碰他而产生反应?难道这玦……与他有关?或者,与他所属的势力有关?
她猛地想起面具人之前说过,这观星玦是“故人之物”。那位“故人”,是否就是“羽钥”中人?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却依旧纷乱如麻。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周啸的声音:“苏姑娘可在里面?”
苏渺收敛心神,起身走出医帐。
周啸站在帐外,一夜未眠让他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精神依旧矍铄。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薄绢军报,脸色凝重。
“姑娘,京城方面有消息了。”他沉声道,将绢报递给苏渺,“是通过我们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传来的,速度比朝廷驿报快了数日,但内容……恐怕不妙。”
苏渺接过绢报,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书写的。内容极其简短:
【京畿戒严,九门落锁。宫闱秘而不宣。御林军频繁调动,疑掌控于淑贵妃兄、威武侯高焕之手。朝会已停三日,诸阁老称病不朝。流言四起,皆言陛下……恐遭不测,然无人敢证实。风雨欲来,望将军早做决断!】
绢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苏渺的心上!
京城果然出事了!而且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重和诡异!皇帝可能已经遭了毒手,政权显然已被以淑贵妃和外戚高焕为首的势力把持!他们封锁消息,控制军队,显然是在为最终的政变铺平道路!
而沈聿之前等待的“京城好消息”,恐怕就是指高焕等人彻底掌控局势、向他发出动手信号的那一刻!
周啸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和忧虑:“高焕此贼,狼子野心!陛下若真有恙,太子年幼,这天下岂非要落入此等奸佞之手?!沈聿勾结蛮族,恐怕也是得了高焕的授意,意图里应外合,彻底搅乱北疆,方便他们篡权!”
他看向苏渺:“苏将军之意,京城情况不明,贸然上奏恐入虎口。当前首要之务,是稳固北疆防线,绝不能让蛮族趁乱南下。同时,需设法与京中仍忠于陛下的力量取得联系,探明真相。”
但这谈何容易?京城如今如同铁桶一般,消息难以传递,忠奸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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