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停留，身形再次发生变化——急速缩小，结构简化，颜色转为常见的灰黑色，几丁质外壳生成，透明翅膀延展——眨眼间，一只毫不起眼的、带着红色复眼的果蝇，取代了线虫，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飞离了陈恋的后颈，融入街道上空混杂着桑烟、尘土和食物气味的空气流中。
张夜没有立刻飞高，而是先借助巷道两侧建筑的阴影和空中飞舞的其他小虫作为掩护，低空飞行了一段，然后才迅速爬升，向着千影小队驻扎的家庭旅馆方向飞去。
下方，陈恋三人拐过了街角。
沙皮和耗子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探头探脑，继续着他们蹩脚的跟踪。
陈恋似乎若有所觉，回头瞥了一眼，但只看到空荡的巷子和几个普通的行人，皱了皱眉，没发现异常，继续前行。
果蝇越飞越高，视野越来越开阔。
夕阳开始西斜，将拉萨城区的建筑、街道、人流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布达拉宫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红色宫殿，肃穆庄严。
八廓街方向传来的诵经声和桑烟袅袅升起，与世俗的喧嚣混在一起，形成这座圣城独特的气息。
但在这片祥和的暮色之下，张夜清楚，暗流已经涌动。
莱茵的猎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已经悄然潜入。他们的目标，与千影小队高度重合。
竞争与对抗，已然无声展开。
他加快振翅频率，小巧的身躯在渐起的晚风中显得有些吃力，但方向明确。
必须尽快将情报带回，让刘铠、白静萱他们知晓。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飞过一片相对低矮的民居区，千影小队租住的家庭旅馆那栋带有宽敞院落的藏式楼房已经出现在前方。
院子里很安静，车辆整齐停放着，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廊下走动。
张夜看准院落一角那棵枝叶茂盛的杨树，减速，降落在一片宽大的树叶背面。
几秒钟后，穿着那身脏兮兮冲锋衣、顶着王涛那张油腻脸庞的张夜，从树后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迈着王涛那特有的、略显外八字的步伐，朝着主屋走去。
院子里，两名正在擦拭车辆的特勤队员看到他，点头致意。
刘铠从主屋掀开门帘走出来，看到“王涛”，目光中带着询问。
张夜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快速地说道：“通知所有人，包括静萱她们，立刻到屋里开会。有重要情况。”
他语气中的凝重不容错辨。
刘铠眼神一凛，没有任何废话，立刻转身进屋。
几分钟后，主屋那间充当临时指挥室的房间里，窗帘被拉上，门关紧。
刘铠、白静萱、苏凝、楚芊芊、徐诺，以及另外两名负责情报和通讯的特勤骨干，围坐在一张方桌旁。
桌上摊开着拉萨地图和一些零散的情报摘要。
张夜站在桌首，没有坐下。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静萱脸上，她正专注地看着他，眼中有关切，也有等待。
他深吸一口气，操控着王涛的声带，用尽量平稳但清晰的语调，开始讲述：
“刚才在八廓街附近，发现了三个可疑人员，两男一女。我设法靠近，进行了……深度侦察。”
他略去了具体手段，但众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确认是莱茵猎犬部队成员。那个女人叫陈恋，31岁，原美军军官，后为莱茵上民，现任猎犬部队的分队副官，军衔不低，是此次潜入拉萨城区负责情报收集的小组负责人之一。”
他停顿了一下，让信息被消化，然后继续抛出更重磅的内容：
“根据读取到的信息，此次潜入西藏的‘莱茵猎犬’有数支分队，而光是她这支分队的人数就在四十人以上，化整为零，已分散进入拉萨及周边。他们中至少有数名异能者军官带领。目标明确，就是寻找‘开示之眼’。”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四十多名训练有素、拥有异能者的莱茵特工潜入拉萨，这绝对是一个需要极度重视的威胁。
“但他们掌握的具体信息同样有限，” 张夜话锋一转，“和我们一样，对‘开示之眼’的确切地点和详情所知不多，目前处于在拉萨广泛搜集线索的阶段。陈恋小组今天的行动，就是在进行常规情报收集和踩点。”
“另外，” 他补充道，目光变得锐利。
“陈恋的记忆显示，莱茵高层对‘开示之眼’极为重视，这次派出的几乎是精锐。这反过来证明，我们要找的东西，价值可能远超预期。”
情报分享完毕。
房间内的气氛凝重而紧绷。对手已然就位，且实力不俗。原本只是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现在却变成了与莱茵精锐特工的暗中竞赛与潜在冲突。
“我们怎么办，首……王大哥？” 刘铠差点说漏嘴，及时改口，看向张夜。
虽然此时此地没有外人，但是不分场合保持谨慎，是他作为军人的本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王涛”那粗粝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但那双眼睛深处闪耀的，是属于张夜的冷静与决断。
“将计就计。”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让他们在明处找。我们按原计划，一边利用那伙盗墓贼继续深挖，一边密切关注猎犬的动向。他们找到线索，我们有可能截获；他们若先找到地方……”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那我们就做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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