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24年年底,牛野回到开普敦时,接到了李海潮的信件,他将从1825年开四月开始接受中华国总长职务。
一八二四年十二月底的开普敦,夏日的热意还未散尽,午后的阳光像温厚的手掌,轻轻覆在庭院的每一寸草木上。白色的石砌回廊边,三角梅开得正盛,浓烈的红与粉在微风中摇曳,空气里浮动着茉莉的清香与烤饼的甜香。那是厨娘为一家人准备的下午茶气息,混着远处港口隐约传来的船笛声,把异乡的时光浸染得安稳而绵长。
牛野坐在廊下的藤椅里,姿势有些笨拙却格外小心。他的左臂稳稳托着一个裹在浅蓝棉布襁褓里的小生命。五个月大的女儿,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安静地望着他,小手偶尔在空中抓挠一下,仿佛想握住父亲的气息。她的呼吸轻浅均匀,带着婴儿特有的奶香,让牛野的心底泛起一层柔软的涟漪。
右手里,他捏着一封从大陆东海城辗转而来的信。信封的边角已被海风与旅途磨得微微发毛,“东海城议会缄”几个字依旧清晰,邮戳停留在十一月二日,跨越重洋的漫长航行,让它迟到了一个多月才抵达这座非洲南端的港口。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展开信纸。李海潮的字迹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带着他特有的务实与热忱:
“野兄亲启:
十一月廿五,议会最终表决。三百零五票赞成,七票反对,零弃权——自一八二五年四月朔日起,兄将接掌中华国总长之职,任期五载。
此非一时之意,乃众望所归。兄在海外拓荒至今,垦田、筑港、兴学、整军,每遇困局皆能以坚韧与智识化险为夷。今国运方兴,内有民生待举,外有风云变幻,需兄这样脚踏实地、心怀远志的领路人。
四月赴任之日,吾与诸公当备薄酒,候兄自好望角而来。唯望兄不忘东海之根,亦莫忘此间小女,莫教她只识总长之父,不识抱她在庭院看云的干爹。
顺颂冬安
李海潮 顿首”
风从院角的棕榈叶间穿过,带来一丝咸湿的海味,也轻轻掀动信纸的边缘。牛野的目光从字里行间抬起,落到怀中小丫头的脸上。她似乎察觉到父亲的凝视,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露出粉嫩的牙龈。那一刻,他胸膛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既有被信任与托付的沉重,也有为人父的柔软与牵挂。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三下,白鸽扑棱棱飞过屋顶,投向湛蓝的天际。牛野低下头,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将信纸小心折好,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一边是五个月大的生命重量,一边是一纸跨越海洋的使命召唤。
他知道,从开普敦的这个庭院出发,不久之后他将踏上返回东海城的航程。带着女儿的笑靥与李海潮的嘱托,去迎接一个国度的春天。
而这个在异乡阳光下熟睡的小生命,也将随着他的脚步,第一次听见来自故土的潮声。
开普敦的新年部署
一八二四年年底的开普敦,庭院里的三角梅依旧在夏末的风里盛放,海风裹着远处码头的汽笛与花香,把这座异乡港城的日子熏得安稳而厚重。牛野站在廊下,目光越过石板路,望向院中一张铺着航海图的木桌——桌旁,肖万里与姚耀祖并肩而立,神情肃然。
“万里,”牛野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自明年四月我返东海城履新,大西洋舰队大统领一职,由你接任。”他抬手示意,又指向姚耀祖,“耀祖,你驻古巴舰队多年,熟悉加勒比海情势,副统领之位,非你莫属。”
肖万里拱手应命,眉宇间的锐气一如当年随牛野渡海拓荒时那般坚定;姚耀祖则郑重抱拳,眼底映着港口的波光——他们知道,这不仅是职务的交接,更是一份横跨大洋的守护之责。
牛野转身,望向屋内正逗弄五个月大女儿的陈小雨。她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小雨,”他走近几步,声音放柔,“孩子太小,海路颠簸,风浪易伤。你带她晚一年回大陆,等我安顿好东海城的事,再接你们团聚。”陈小雨点头,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的脸颊——她明白,丈夫的抉择里,既有家国重任,也有为人父的缱绻。
新年第一日的晨光里,大西洋舰队所有高层齐聚开普敦的议事堂。长桌上摊着财政册、地图与各部落的盟约文书,窗外能听见港口的船锚砸破海面的起落声,室内却只余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与低沉的讨论,这是关乎整片大西洋疆域未来的谋划。
“先报收支。”肖万里率先起身,指尖点在非洲地图的金矿标记上,“非洲金矿年产约三十吨,乌拉圭铜矿、加勒比的糖与烟草、非洲的粮酒产出,合计净收入超八百万两白银。治下十五城,人口逾五百万,其中华裔移民一百五十万。”他话音落下,堂内响起低低的议论。
这片由他们率众和英国佬死战,而开拓的土地,已从一座城长成一片富庶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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