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抬起头望向孟时序,目光清澈如水,带着彻底的释然:
“所以营长,我认识的顾淮,从来不是你口中那个桀骜不驯的人。”
“我认识的顾淮温润如玉,他会鼓励我,对我说愿你勇敢如星辰,我愿做你的灯塔。无论我们结局如何,我对他始终心怀感激。”
这番描述与孟时序认知中的顾淮几乎判若两人,他沉默片刻,一种复杂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你恨我吗?”
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
“虽说不是全部原因,但你们分手,我确实……难辞其咎。”
苏婉宁却轻轻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云淡风轻的释然。
“这与任何人都无关,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复盘一场演习:
“他从未真正让我走进他的世界。我对他的军旅生涯一无所知,对他的过往也从未过问。每次都是他安排好一切来见我,可当我想找他时,却不知该去何处寻觅。甚至到现在,他在哪个部队,属于哪个军种,我依然无从知晓。”
她回想起滑冰场的那个夜晚,声音依然平静:
“那天看着你们谈笑风生,我才忽然明白。无论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为我营造的现在,还是他描绘的未来,其实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而我,始终是个局外人。我认识的,从来都只是他愿意展现的那一面。”
“就连最后分手,他都没有真的挽留。”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曾以为离开他会痛不欲生。后来才发现,当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学习和训练,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对的人,无论如何辗转终究会相遇。或许我……真的不是那个对的人吧。”
苏婉宁的话语在火光中静静沉淀,那些沉重的过往仿佛也随之卸下。
她望着孟时序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深邃的轮廓,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那他的过去呢?
她纯粹地好奇,这个军人时和私下反差极大的男人,究竟是如何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营长。”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呢?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孟时序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带着追忆的复杂。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焰噼啪作响,蹿起几分。
“我的过去?”
他重复了一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暖意,反而带着历经世事的淡然。
“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在很多人忙着喊口号的那几年,学着怎么带着妹妹活下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苏婉宁却敏锐地听出了这份平静下暗涌的过往。
“那时我还小,父母都不在身边。”
他停顿片刻,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父亲是参谋长,身份敏感,被隔离审查。母亲是医生,下放到偏远地区支援。家里只剩下我和年幼的妹妹。”
他抬起眼看向苏婉宁,目光依旧锐利,却仿佛穿透了她,望向遥远的过去。
“没人管我们死活,亲戚朋友也都避之不及。我得想办法弄到吃的,弄到煤票,还得提防有人上门欺负。”
他轻嗤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委屈,只有历经磨砺后的坚韧。
“打架是家常便饭。骨头不硬,就活不下来。心不够狠,就护不住想护的人。”
苏婉宁无法想象,一个半大的少年,是如何在那样混乱的年代里,既当哥哥又当父母,撑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
“后来呢?”
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后来?”
孟时序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动荡结束,父母陆续回来。我看着他们,就知道了一件事——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权力和秩序,永远不能交到别人手里。”
“所以我去当了兵。”
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
“从最基层的兵干起。因为我知道,只有从泥里爬起来,站得才最稳。”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段拼搏的岁月。
“然后,我考上了空降兵学院。”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属于强者的自信。
“因为那是当时最快、也是最狠的晋升途径。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爬到足够高的位置,高到……再也没人能随意摆布我和我在意的人的命运。”
苏婉宁静静地听着。她终于明白,他那种近乎本能的掌控欲,那份深植于骨髓的骄傲,以及他偶尔流露出的、与严肃外表不符的痞气从何而来。
那是在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印记,是与命运搏杀后留下的勋章。
他并非她曾经以为的、靠着家世顺风顺水的纨绔子弟,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荆棘和汗水之上。
孟时序看着她若有所悟的神情,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她熟悉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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