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夜色如墨,皎兰庄园主卧内的仿古座钟敲响了十一下,沉厚的余韵在温暖的空气中缓缓消散。
诛皎为身旁已安然入睡的陈兰兰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数十年来难得的安稳睡眠。
借着窗外透入的朦胧月光,他能清晰地看到妻子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日间因老友相继离去而未能完全散去的哀伤。
他无声地轻叹,目光在她刻满岁月痕迹却依旧安详的脸上流连片刻,这才披衣下床,步履极轻地走向与卧室相连的那间静谧书房。
书房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案一角那盏老式黄铜台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如同一位沉默的老友,始终在此守候。
光线勉强照亮了案头摆放着的几件物什:那本尚未完全编纂完成的《桃园纪事》手稿,一叠近日收到的、来自百家镇尚健在老友的问候信函,以及——他那根须臾不离左右的桃木手杖。
诛皎在书案后的宽大座椅上缓缓坐下,身体陷入柔软皮质带来的包裹感中,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即开始夜间的工作或阅读。
他微微向后靠仰,闭上了双眼,仿佛只是在疲惫之余的小憩。
然而,他的意念,却在无人可以窥探的识海深处,轻轻触碰了那个与他灵魂共生、陪伴他穿越了整整六十五年风霜雨雪的神秘印记。
下一瞬间,周遭那熟悉的书房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淡去。
一种无比清新、蕴含着盎然生机的空气包裹了他,取代了房中暖气的干燥。
耳边隐约传来的庄园外北风的呜咽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滋养灵魂的宁静。
诛皎(的灵魂投影)已然置身于桃园空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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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依旧是他最为熟悉的模样,恍如亘古未变。
头顶是柔和而明亮、却不见日月星辰的天光,均匀地洒落在这片被神秘力量守护的净土上。
脚下,是那片经由灵泉滋养了数十载、呈现出健康油亮色泽的黑土地,松软而肥沃,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
不远处,那眼堪称空间核心的灵泉,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涌动着,泉水晶莹剔透,水面上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乳白色灵雾,散发出让诛皎灵魂都感到舒畅的气息。
泉眼旁边,那几棵在1950年空间初现时,他与陈兰兰亲手种下的桂花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枝繁叶茂,虽非外界桂花盛开的季节,却依旧隐隐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淡雅木质清香。
更远处,划分整齐的田垄间,一些无需过多照料的药材和珍稀作物正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它们遵循着空间内百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安静地完成着一轮又一轮的生长与成熟。
诛皎的意念微微一动,空间一角,那座堪称神迹的“无限仓储”区域内的景象便浮现在他“眼前”。
里面分门别类、时间绝对静止地存放着的东西,足以写成一部横跨半个多世纪的物资变迁史:最早期的,是合作社时期精心留存下来的各类原生粮种,用粗糙的麻布袋装着,上面甚至还有当年用毛笔写下的模糊字迹;紧随其后的,是六七十年代千方百计收集到的各类紧俏工业品、药品,甚至还有几台当时极为珍贵的精密仪器;再到改革开放后,有意识储备的国内外先进科技资料、专利文件影印本,以及一些关键性的矿产资源样本;直至近些年,仓储的内容更是变成了尖端科技的设计图纸、新型材料的实验数据、乃至一些关乎未来战略发展的核心信息备份……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仓库。
更是他诛皎两世为人,带领家族乃至一方乡邻,从筚路蓝缕走向富足强盛的、最为隐秘也最为坚实的战略后勤基地,是他一切“远见卓识”和“惊人运气”的终极解释,一个他永远不能、也绝不会对第二人言说的绝对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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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皎的意念体缓缓“行走”在空间的黑土地之上。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泉一石,心中涌起的,并非是对其神奇功能的再度惊叹,而是一种近乎于游子归家般的宁静与深深的怀念。
他想起了1950年那个夏天,当他从重生的剧痛与迷茫中清醒,首次发现这个随着自己灵魂而来的神秘空间时,那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与难以置信。
那时,他还是百家镇一个刚刚经历巨变、内心充满悔恨与不甘的十八岁少年。
正是这个空间,给了他逆转命运的底气和勇气。
他想起了最初,他如何小心翼翼地利用空间百倍时间流速和灵泉的特性,在夜深人静时潜入其中,培育出产量更高、抗性更强的粮种和菜苗,再巧妙地以“山上发现”、“偶然所得”等名义,混入合作社的田地。
那些悄然优化的物种,成为了百家镇合作社能够在饥荒年代让乡邻们勉强果腹、甚至在后来还能略有结余换取其他物资的原始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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