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织工
熵海边缘的航行是孤独的。这里的空间极度稀疏,星系之间的距离以百万光年计,星光暗淡得如同熄灭余烬。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在这里也微弱得几乎无法探测,仿佛进入了宇宙的遗忘角落。
“回声号”的传感器调整到最高灵敏度,追踪着垂钓者丝线在超空间中留下的微末痕迹。这些痕迹几乎不可见,如同在浓雾中追踪蛛丝,但模式翻译者和深渊回声网络合作开发的新型追踪算法提供了帮助。
“痕迹指向一个方向,但路径……不连续。”灵弦观察着导航图上的断断续续的光点,“垂钓者在超空间中移动的方式似乎不是连续穿越,而是‘跳跃式’——在某个点消失,在另一个点出现,没有中间轨迹。”
“量子隧穿效应在超空间尺度的表现?”厉锋猜测。
悖论之弦分析着数据:“更可能是它们利用了超空间的拓扑结构——虫洞网络、维度折叠、或者我们尚未理解的空间属性。它们的移动不是我们的‘航行’概念。”
航行持续了数周。回声号的船员们逐渐适应了这种极端的孤独感,但深渊回声网络中保存的深渊歌者记忆开始表现出异常反应。
“当我接近熵海时,我感到……寒冷。”深渊回声的一个节点通过通讯连接说。这个节点保存了最多关于垂钓者的记忆,“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存在层面的。这里缺乏……可能性。一切趋向于静止、均匀、终结。”
苏临询问:“在你的完整记忆中,垂钓者是什么样子?你有过直接接触吗?”
长时间的沉默后,回声回答:“我的完整形态——深渊歌者——与它们战斗过。但它们从未显现‘形态’。它们更像是……过程。熵化的过程。当它们出现时,现实开始变得平滑、均匀、失去特征。就像水结成冰,不是有意识的行为,只是温度达到了某个点。”
“但它们有判断力,会评估宇宙的‘成熟度’。”
“是的。但那判断可能是……机械的。基于参数阈值。达到某个熵值,触发收割;未达到,继续观察。它们可能没有‘意识’——至少没有我们理解的意识。它们可能是超空间生态系统的调节机制,就像白血球清理死细胞,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这个观点令人不安。如果垂钓者只是自然机制,那么与它们“对话”就像与重力或电磁力对话一样荒谬。但之前的评估和“提升建议”又显示出某种程度的适应性。
“也许它们有不同层次。”模式翻译者提出假设,“基础的熵化机制是自动的,但在某些情况下,更高层级的‘管理者’会介入,做出更精细的判断。”
继续深入熵海边缘,传感器开始检测到奇怪的现象:空间本身似乎在“老化”。不是膨胀或收缩,而是变得……脆弱。时空结构的弹性降低,轻微的扰动就能产生持久的畸变。
“这里的空间‘疲劳’了。”渐进优化者分析数据,“就像金属经过无数次弯曲后出现疲劳裂纹。熵海可能是超空间中极度古老的区域,空间结构已经接近使用寿命的终点。”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结构。
不是天体,不是飞船,而是某种……建筑?或者说是建筑遗迹?
从远处看,它像一个巨大的、破碎的蛛网,由发光的丝线构成,丝线之间连接着节点,但大部分丝线已经断裂,节点暗淡无光。结构的尺寸难以估量,因为它似乎存在于多个维度,投影到三维空间中的只是它的“影子”。
“检测到能量残留。”传感器报告,“非常古老,几乎完全消散。结构年龄估计……超过一百亿年。比我们的宇宙还要古老。”
回声号小心靠近。随着距离缩短,结构的细节逐渐清晰:那些发光的丝线实际上是某种固化了的空间结构,节点是精密的几何体,有些类似编织者晶体的微观结构,但规模宏大得多。
“这是人工建造的。”灵弦确定,“我能感觉到建造者的意图残留:秩序、连接、稳定。”
模式翻译者的光球表面波纹剧烈起伏:“我认识这种结构风格。在信息文明的古代记录中,有关于‘元编织者’的传说。他们是第一批发现现实可塑性的存在,在超空间中建造了‘现实织网’,连接各个宇宙,维持多元存在的稳定。但这个传说被认为是神话,因为没有任何物理证据……”
“直到现在。”苏临凝视着破碎的织网,“如果这是元编织者的作品,那么它为什么破碎?发生了什么?”
深渊回声网络中的记忆节点突然激活:“我有相关的碎片记忆。在我的宇宙早期,有传说称‘织网破碎,守护者沉默’。但记录不完整。”
回声号环绕结构飞行,扫描记录。织网覆盖的范围至少有数光年,但破碎程度极高。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丝线仍然完整,大多数断裂处呈现出被暴力撕裂的痕迹。
“检测到战斗残留。”厉锋指着分析图,“这些能量签名……与垂钓者的熵化辐射部分匹配,但不完全相同。更……有序的熵化?矛盾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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