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回到永安宫,殿门在身后沉沉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她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殿内只余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静怡轩里那半个缠枝莲纹的鞋印,慧妃那故作震惊又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余贵人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幕幕在她眼前反复闪现。
贤妃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丝绸衣料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不是意外。
绝不是风寒。
那是毒!是冲着余氏的命去的!而下手之人,竟还将这脏水引向了她永安宫!
徐梦佳!
贤妃的牙关渐渐咬紧,心底一片寒冰般的清明。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一石二鸟,既除了有些得宠、又有两位公主傍身的余氏,又能将她这个潜藏的对手拖下水。
陛下如今虽对余氏不算多么盛宠,但七公主和九公主却是他的骨肉,若她们的母妃莫名暴毙,而所有线索都指向她贤妃……陛下会如何想?朝臣会如何议论?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屈辱感席卷而上。
她在这深宫里经营多年,自问谨慎,却不料竟被人在自己宫里安插了钉子,还用她宫里的印记来构陷她!
贤妃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庭院寂寂,几个宫女太监正低头做着洒扫的活计,看起来无一不恭顺,无一不可靠。
可那内鬼,就藏在这些看似恭顺的面孔之下。
贤妃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徐梦佳,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你以为陛下会仅凭一个模糊的鞋印,就疑心于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其次……余氏。
余氏不能死。
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若余氏死了,这谋害皇嗣生母的嫌疑,就更难洗清了。
贤妃转身,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含翠。”
心腹宫女立刻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垂首待命。
“去,”贤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
“悄悄去查,静怡轩出事前后,尤其是昨日傍晚到今天清晨,我们宫里有哪些人当值,哪些人出去过,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特别是……鞋履。查所有人的鞋底,查库房里领用记录的底档,查有没有人近期莫名丢了鞋子,或者鞋子有磨损更换。要快,要隐秘。”
含翠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低声道。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还有,”贤妃叫住她。
“拿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刘太医。就说我今日受了些惊,心口有些不适,请他过来请个平安脉。刘太医……是擅长解毒化瘀的国手,明白吗?”
含翠重重点头。
“奴婢明白。”
贤妃看着含翠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宫墙。
徐梦佳,这盘棋。且看陛下,到底会不会如你所愿!
*
与此同时,允堂正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御书房的宫道上。
他怀里揣着新画出的一份“龙骨翻车”的彩图,比之前给五哥的那份更加精细美观,还特意用朱砂点了色,看着就让人欢喜。
他想着父亲见了,定然也会高兴。
刚走到御书房外的廊下,张敬贤就瞧见了他,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哎哟,小殿下,您可算来了!这两日陛下处理政务间隙,时不时就念叨您呢,说小十五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来瞧瞧父亲。”
允堂一听,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热烘烘的。
父亲想他了!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声音都带着雀跃。
“张伴伴,我这就去看父亲!”
他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御书房。
南烁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批阅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允堂,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父亲!”允堂像只欢快的小鸟,直接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南烁怀里,蹭了蹭,“允堂也想父亲!”
南烁被他撞得笑了笑,放下朱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听说你最近忙得很,连东宫都少出,在鼓捣些什么?”
允堂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份彩图,献宝似的双手捧到南烁面前。
“父亲您看!允堂画了个好东西!”
南烁含笑接过,目光落在图纸上。
起初只是带着父亲对儿子作品的欣赏,但当他看清那精巧复杂的结构,以及旁边标注的“龙骨翻车”、“省人力十之八九”、“灌溉高地”等字样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变得专注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将图纸在案上铺平,手指沿着那水流汲引的路线仔细看去,越看,眼神中的惊讶之色越浓。
“允堂,”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儿子,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郑重,“这……这是你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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