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清粥小菜下肚,一股暖意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意和虚弱。晏华清放下碗筷,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间已然带上了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但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寝殿内弥漫的淡淡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刺杀。宫人们低眉顺眼,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那份过分的恭敬里,掺杂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恐惧能让人服从,但过度的恐惧会催生愚蠢和不可预测的行为。作为一个杀手,她深知稳定的环境的重要性,无论是对于潜伏还是对于统治。
“青黛。”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青黛立刻上前,身体依旧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传朕旨意,殿内所有当值宫人,今日护驾有功,各赏三个月月例。你去内务府支取,亲自发放。”晏华清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一棒子,得给颗甜枣,这是最基本的驭下之道。恩威并施,才能让人既怕你,又忍不住想靠近你。
青黛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浓浓的感激和安心。陛下……还是那个仁慈的陛下,方才那雷霆手段,定是被逼无奈!
“是!奴婢代大家谢陛下隆恩!”青黛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连忙领命而去。
果然,殿内原本凝滞压抑的空气,随着这个消息的悄然传开,瞬间松动了不少。宫人们虽然依旧不敢抬头,但那份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惧,明显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赏赐的期盼。
晏华清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澜。这只是第一步,稳定内部情绪。接下来,她需要真正了解自己接手的是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原主晏华清的记忆如同一个混乱的资料库,充斥着各种情绪化的片段、宫廷礼仪、诗词歌赋,以及被各方势力欺压的委屈和不甘。但对于这个国家的真实状况——财政、军事、吏治——却模糊得可怜,仿佛被人刻意蒙上了一层纱。
这种感觉,让习惯于掌控一切信息的幽影非常不适。
“去将内阁近日送来的奏章,还有户部、兵部的简报,都取来。”晏华清对侍立在一旁的另一名贴身太监吩咐道。这太监名叫福顺,看起来比青黛年长几岁,面相敦厚,是原主为数不多还算信任的人之一。
福顺显然也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闻言怔了一瞬,才慌忙躬身:“陛下,您凤体初愈,御医嘱咐需静养,不宜劳神……”
“朕的话,需要说第二遍?”晏华清抬眸,眼神扫过去,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怒气,没有斥责,但那眼神深处的冰冷和不容置疑,让福顺瞬间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极危险的猛兽盯上。心下一颤,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福顺连滚爬爬出去的背影,晏华清揉了揉眉心。这具身体不仅弱,身边的人也大多畏畏缩缩,难当大任。看来,组建一个高效、忠诚的核心团队,是仅次于恢复自身实力的首要任务。
很快,福顺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回来了。箱盖打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奏章和卷宗。
晏华清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章。是礼部的,内容是关于先帝冥诞祭祀典礼的规格用度,通篇华丽的骈文,引经据典,看得人头晕眼花,核心思想就一个:要钱,要很多钱。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又拿起一本。工部请求拨款修缮京郊水利,言辞恳切,陈述利害。这本还算有点实际内容。
接着是兵部,镇北王呈报北方蛮族异动,请求增拨粮饷,整军备战。
然后是各地官员请安的折子,字里行间充斥着阿谀奉承,实质内容半点也无。
她翻阅的速度极快,目光扫过,几乎一目十行。属于幽影的强大信息处理能力开始运转,迅速从这些浩如烟海、废话连篇的文字中,提炼出关键信息,并在脑中构建模型。
财政:国库空虚。几乎所有奏章都在变着法地要钱,而记忆中,原主上次询问国库情况时,户部尚书一脸苦相地表示,账面仅余白银不足五十万两,而各地拖欠的赋税、军饷、官员俸禄加起来,却是一个天文数字。典型的入不敷出,资不抵债。
军事:边疆不稳。镇北王虽号称能征善战,但朝廷拖欠军饷已久,军队士气、装备皆成问题。内部,各地驻军糜烂,吃空饷、克扣军粮现象严重。
吏治:腐败横行。从刚才礼部那华而不实的奏章就能窥见一斑。官员们忙于党争、钻营,真正做实事的少之又少。层层盘剥,政令难出紫禁城。
内忧:权臣当道(赵王),后宫不宁(几位太妃和先帝妃嫔),甚至自己身边都潜伏着刺客。
外患:北方蛮族虎视眈眈,周边其他几国也未必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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