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馆的灯光突然晃了晃,像接触不良的旧灯泡。林野捏着那半片碎玻璃的手在抖,指腹按在玻璃边缘的暗红漆上,那点颜色像活了似的,顺着指纹的纹路往上爬,烫得他指尖发麻。
“十九个人。”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种压抑的疯狂,和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现场找到的鞋印,深浅不一,有男有女,十九个。警方说是什么自杀现场的围观者留下的,狗屁!”
赵坤的眉骨跳了跳,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着:“你当年偷偷去查过现场。”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他记得五年前那个凌晨,林野浑身是泥地从沈青家后墙翻出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砖——后来才知道,那是沈青卧室窗户上的。
“沈青姐的格斗术是基地第一,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林野的声音发紧,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可她的手腕有勒痕,是被人从背后用特制的尼龙绳捆住的,绳结打得极专业,是刑侦队都少见的‘死扣’。十九个人,才能按住她。”
他猛地抬头,眼底的青黑里翻涌着血丝:“但这不可能是人为的。十九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进出那间屋子,还没留下任何监控记录?怎么可能在她死后,把现场布置得像自杀?”
“你觉得是……鬼?”赵坤的声音沉了下去,烟卷被捏得变了形。
“只能是鬼。”林野的语气斩钉截铁,像在陈述一个早已认定的事实,“一种能附在人身上的鬼,控制着十九个人,完成了这场谋杀。我追了三年,查遍了所有和沈青姐有过交集的人,连她十年前救过的流浪猫都没放过,可那十九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过。”
赵坤沉默了。他想起沈青葬礼上的林野,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腰挺得笔直,却在给沈青献花时,手指抖得连花束都快拿不住。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林野站在墓碑前,一站就是一夜,第二天早上,有人看见他对着墓碑笑,说“姐,我一定找到它”,那笑容比哭还让人揪心。
“张司令知道你这些年没放弃。”赵坤把烟点燃,烟雾模糊了他眉骨上的疤,“这次让你归队,也是想把沈青的案子并到封界司的调查里。我们查到,那十九个人的鞋印里,都混着和瓦窑村一样的黑泥。”
林野的呼吸猛地顿住。黑泥?他想起瓦窑村乱葬岗里能吞噬一切的黑泥,想起那些被黑泥漫过的小鬼尸体,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封界司养的煞,能附身在活人身上。”赵坤吐出个烟圈,“沈青当年发现的,可能就是他们在培养这种煞。那十九个人,不是消失了,是被煞‘吃’了,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吃了?”林野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冷,“所以我追了三年的凶手,早就成了别人的养料?”
射击馆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的嗡鸣,像谁在低声啜泣。赵坤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种笨拙的安慰:“下周三有个任务,去城郊的废弃精神病院,据说那里有封界司的据点。张司令让你带队,诡舍那边会派两个人配合。”
林野没说话,只是把那半片碎玻璃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像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知道赵坤的意思——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我走了。”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沉了很多,像拖着什么看不见的重物。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办公室的窗帘该换了,透光。”
赵坤愣了一下,看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射击馆和他的办公室隔着条走廊,窗户正对着,此刻窗帘确实拉开了条缝,露出里面模糊的人影。
林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赵坤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掐灭了烟。
“出来吧。”他对着空气说。
办公室的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没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和耳垂上那颗红得像血的痣。
“他发现我了。”女人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刚才在窗帘后看他,他虽然没回头,可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射过来,差点把我藏在风衣里的手冻僵。”
赵坤皱了皱眉:“不该让你来看他的。”
“他很特别。”女人往前走了两步,阴影里的脸终于露出来——很美,却美得没有温度,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对沈青的执念,能让他在五年里保持着对‘煞’的敏锐,这种特质,是我们最需要的。”
“他不是棋子。”赵坤的语气沉了下去,“沈青的事,他已经够苦了。”
“苦?”女人笑了笑,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在界缝面前,这点苦算什么?你以为封界司为什么一定要他归队?他身上有‘契’,能和守界人沟通,能在界缝里保持清醒,这种人,百年难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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