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侍郎。”
洛晓羽的声音将孔明轩从巨大的震惊与恐惧中拉扯出来。他茫然抬头,看向那张依旧属于他女儿的脸庞,只是那上面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疏离与决绝。
“我不想将你们家拖入深渊。”她的话语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孔明轩心上,“国师势大,其手段你们无法想象。追查下去,孔府上下,鸡犬不留。”
孔明轩浑身一颤,官海沉浮的他,岂会不知其中利害?若国师真行此等逆天邪术,被发现后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抹除所有知情者。孔府,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如蝼蚁。
“之后,我会伪造孔婉的死。”洛晓羽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从此,世间再无孔婉此人。你们……当她真的在那场毒害中香消玉殒,也好彻底撇清干系。”
“不……不可!”孔明轩下意识地嘶喊出声,那是他女儿的身体啊!哪怕灵魂已非,那也是婉儿在这世上最后的凭依!
然而,他的反对还未完全出口,便化为了喉间一声绝望的抽气。
只见洛晓羽眼神一厉,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自己的脸颊划去!指尖凝聚的凝魂期灵力锋锐无匹,胜过世间任何利刃!
“嗤——!”
皮肉被割开的声音令人牙酸。鲜血瞬间涌出,从额头至下颌,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几乎贯穿了她大半张脸,彻底破坏了那清丽容颜原本的轮廓。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微微一晃,但她硬是哼都未哼一声,仿佛那被毁去的,并非她自己的身体。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那张脸,此刻看起来恐怖而决绝。
孔明轩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张瞬间变得陌生而可怖的脸,仿佛某种支撑他至今的念想,也随之彻底崩塌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老泪纵横。
一旁的竹剑天师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与复杂。如此决断,非常人所能及。赵珩则眯起了眼,嘴角的玩味笑容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审视。
“婉儿…不…高人…”孔明轩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他终于不得不接受,女儿真的回不来了。他看着那浴血而立的身影,带着最后一丝念想,哽咽问道:“请问…请问您的名字是?”
洛晓羽任由鲜血流淌,抬起那双依旧清澈却冰冷如星的眼眸,直视着孔明轩,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洛晓羽。”
说完,她不再看失魂落魄的孔明轩,也不再看神色各异的竹剑天师和赵珩,转身,拖着受伤的身躯,身影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狼藉,四具尸体,一个心碎的父亲,和一段以如此惨烈方式画上句号的“孔婉”的人生。
从此,她只是洛晓羽。前路漫漫,荆棘密布,而她,将独自持剑,向那隐藏在帝国阴影最深处的邪恶,发起她的复仇与追寻。
晨曦刺破云层,将金辉洒向帝都,却照不进孔府弥漫的悲恸。白幡在晨风中瑟瑟抖动,哀泣声如同缠绕的丝线,从朱门内隐隐传出——孔家小姐昨夜“旧疾复发,香消玉殒”的消息,已随着晨风悄然传开。
不远处阁楼顶端,赵珩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晨风中轻扬。他遥望孔府门前摇曳的白幡,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戏已散场,看客还不现身?"他未曾回头,声音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悠然。
身侧空气如水纹波动,一道青衣身影缓缓凝聚。昨夜那位神秘老道,此刻化作清俊少年的模样,眉眼间仍带着超脱尘世的疏离——正是墨清化身。
墨清执盏轻嗅茶香,忽而轻笑:"你这位执掌因果的祖神残念,不去推演天地命数,反倒偏爱在红尘戏台边看众生啼笑。"
"神位坐久了,总要找些乐子。"赵珩眼尾微挑,"看人们在因果网中挣扎,偶尔蹦出些意外之喜,岂不比观测星辰生灭有趣?"他目光掠过孔府白幡,"倒是你,诱她自毁容貌这步棋,够绝。而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这转世劫,算是渡过了。"
"非也,非也!"墨清却是摇头叹息,"她所做的一切,看似决绝,却仍是站在孔婉的角度。毁容是为保全孔家,追查血祭是为孔婉报仇,就连道出真名,也不过是给孔明轩一个交代。"
他指尖轻点茶汤,涟漪荡开:"你可曾见她为自己活过一刻?可曾见她追寻过洛晓羽的因果?此刻,她到底是舍身取义的孔婉,还是觉醒归来的洛晓羽,连她自己都未必分明。"
赵珩把玩着手中茶盏,眸光渐深:"这么说来,这场转世劫......"
"方才开始。"墨清望向洛晓羽离去的方向,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怅惘,"待她真正为自己而活时,才是洛晓羽归来之日。"
晨光愈盛,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阁楼之下,帝都的喧嚣正在苏醒,而一场关乎"我是谁"的修行,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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