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惠自后山回来,心绪不宁,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妹妹何晓凤在房中。
她再无方才面对儿子时的强自镇定,眉宇间染上一抹急切与忧色,揪着何晓凤的衣袖追问。
“晓凤,你仔细想想,当年知道二妹与单孤刀之事的人,除了我们,还有谁?尤其是……知晓内情,又可能接触到现在的小宝的?”
何晓凤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低声惊呼:“大姐,你是说……小宝他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这……这不应该啊!二姐和单孤刀的事,当年瞒得极紧,除了我们自家人,知晓内情的屈指可数,无非就是那个……”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与何晓惠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色也难看起来:“……那个救了二姐一命的公羊无门。”
何晓惠重重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偏偏就让他……”
何晓凤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那个李——”
她的话音未落,何晓惠脸色骤然一变,眼中精光乍现,毫无征兆地猛地出手。指间一枚小小的金丸携着劲风,狠狠撞向紧闭的窗户。
“砰!”
一声闷响,窗外立刻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显然是有人被金丸击中。
“谁!”何晓凤立刻警觉地厉声喝道。
何晓惠面色铁青,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她盯着那扇窗户,声音沉冷如冰:“还能是谁!自己家里,鬼鬼祟祟,还不给我滚进来!”
窗外静默了一瞬,随即,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多病揉着被金丸砸得生疼的额头,撇着嘴,一脸悻悻然地站在窗外。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房内的母亲与小姨,那里面交织着刚刚偷听被发现的尴尬,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亟待确认的忐忑。
何晓惠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却强压着,故意用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哟,小子在外面长了本事了,这么快就闯出了千仞万刀阵?想要什么大礼,说吧,娘赏给你!”
方多病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与她斗嘴,他一手撑着窗棂,利落地翻身进来,闷声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认真。
“您打岔也没用……小姨刚才说的话,还有那个没说完的‘李’字,我都听见了。”
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何晓惠,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执拗:“娘,事到如今,您还要瞒我吗?”
何晓凤闻言,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何晓惠,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
灵渡阁内,三人抵达时,日头已然西斜。
李莲花被李寻渡亲自引着,穿过几重幽静的庭院,最终安置在了主院之中,住处紧邻着她的卧房,仅一墙之隔,显然是为了方便照应。
燕敖一入灵渡阁,便如同游鱼入海,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一头扎进药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明日解毒所需的各色药材。
李寻渡久未归阁,积压的事务不少,待她一一处理妥当,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才有下属适时前来请示是否传晚膳。
她抬眼望向窗外,这才惊觉暮色四合,苍穹已染上了墨蓝。
“将晚膳送至李神医房中吧。”
李寻渡轻声吩咐下去,随即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袍,便朝着李莲花的住处走去。
李莲花自踏入这灵渡阁,心绪便一直难以平静。
方多病的身世之谜如同沉重的枷锁,加之此处环境陌生,他更不愿随意走动给李寻渡添乱,便一直独自待在房中。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师兄单孤刀过往的种种,那些曾经被他忽略或不愿深想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清晰而刺目。
他就这般枯坐着,任由思绪在过往的恩怨与现实的冲击中沉浮,竟未察觉时光流逝。
直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如同石子投入沉寂的湖面,才猛地将他从漫无边际的沉思中惊醒。
李莲花恍然回神,环顾四周,屋内不知何时已点起了灯烛,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室昏暗,也映照出他脸上未及收敛的复杂神色。窗外,天色早已彻底黑透。
“进。”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扬声应道。
门被轻轻推开,李寻渡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淡然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几分未散的沉郁与疲惫。
她将食盘轻轻放在桌上,语气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忙到此刻才得空过来。看你屋中一直安静,想必也未曾用饭。先吃点东西吧,灵渡阁的厨子手艺尚可,这粥熬得还算软糯,对你现在的身子有益。”
她的到来,连同着她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仿佛一瞬间驱散了满室的冷清与沉凝。
李莲花看着她将食盘在桌上摆放妥当,动作细致而自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