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佩拉星的地表,夜幕如同泼墨般倾泻,缀满了冰冷而遥远的星辰。稀薄的大气让星空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那些亘古燃烧的光点。略带寒意的夜风拂过及膝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草丛,带来土土壤与未知野花的清甜气息,这是在这个绝望宇宙中少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
张远就坐在一块冰凉的光滑岩石上,军大衣被他随意地垫在身下,隔绝了地表的寒气。他微微仰着头,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深邃星空,指间夹着一根燃烧了半截的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任由那带着植物清香的冰冷空气与烟草的灼热一同灌入肺腑,再化作一缕灰白的烟,缓缓融入夜的微凉。
瓦尔拉政委一反常态地静静坐在他身旁,没有像往常那样训斥他糟蹋军服、坐姿散漫、作风不严谨。她只是沉默地陪伴着,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挺直的背脊在星空下勾勒出坚韧的线条,碧色的眼眸偶尔从星空转向身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里面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与某种坚定的信任。
一阵裹挟着夜露寒意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草叶。瓦尔拉轻轻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身边一个仿照张远款式弄来的、鼓鼓囊囊的随身包里,取出一个军用的扁平铁壶。壶盖拧开,一股带着草药清香的温热气息袅袅升起,驱散了些许寒冷。
“天冷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少了份训诫,多了份几乎难以察觉的关怀,“总得喝点热茶吧。”
张远似乎这才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铁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仰头灌了一口那味道略显苦涩、但暖意直透胃腹的茶水,然后继续沉默地抽着烟,望着星空,仿佛要将那无尽的深邃都收入眼底。
一根烟终于燃到了尽头。张远深吸了最后一口,然后将烟蒂扔在脚下的碎石地上,用军靴的鞋底仔细地碾了又碾,直到那点红光彻底熄灭,不留一丝隐患。他站起身,拍了拍军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非常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绅士风度地向瓦尔拉伸出了手。
瓦尔拉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心温暖而粗糙,带着常年握剑和操练留下的茧子。她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却没有立刻松开。
“……你不问问我在想什么吗?”返回“磐石之心”地堡的路上,张远依旧牵着瓦尔拉的手,感受着从她指尖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忽然低声开口问道。
瓦尔拉的脚步稍稍放缓,她侧头看着他被星光和地堡入口微光勾勒出的轮廓,慢慢地、清晰地说道:“不用问。”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男人。而我也相信,你这样的男人……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相信。”
张远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他只是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掌心中那只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仿佛想要强行通过这种方式,将二人的体温直接进行彼此的交融。
在感受到他有力的回应后,瓦尔拉冰封般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软化了一丝弧度。她顺从地加快了脚步,与他真正地并肩而行,然后,在阴影笼罩的拐角处,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向了张远和她比起来,瘦弱但却充满可靠的肩膀。这是一个短暂到几乎像是错觉的依靠,却充满了无需言明的支持与默契。
当然,这一段无声的陪伴与短暂的温情,截止于“磐石之心”那厚重金属大门前。当冰冷的感应灯光亮起,当沉重的闸门嘶嘶滑开,跨过那道界限之后,张远仍然是那个虽然睡不醒,但是战无不胜的莫德维拉团少校,瓦尔拉也仍然是那个虽然比起其他政委更加热情变通,但仍冷酷执着的帝国政委。他们之间除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信任与难以言喻的羁绊,还隔着整个需要他们去守护的人类,以及沉重如山的帝国命运。
回到略显喧闹的兵营区域,焦急等待的凯文和瓦里克斯立刻迎了上来。张远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往常那种略带散漫却令人心安的神情,简单安慰道:“没事,只是去透了透气,顺便…寻求一点新的‘破解之法’。放心,你们头儿我没那么容易垮。”
然后,他径直走向自己的个人寝室,并对跟上来的瓦尔拉说道:“我需要用一下私人指挥室的沙盘,独自再推演一下几个想法。政委,麻烦你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私人指挥室的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巨大的战术星图沙盘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令人窒息的敌我态势。
张远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两个干净的金属酒杯,又拿出一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阿马赛克酒。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散发出浓烈而醇厚的香气。他并没有立刻看向沙盘,而是拿着酒杯,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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