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的感觉很怪,不是跃迁时那种被撕碎重组的剧痛,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捏住、从一片虚空“拿”到另一片虚空,过程平稳得令人不安。
眩晕感消退时,方舟已经静止下来。
观察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残骸带或浓密尘埃,而是一片相对清澈的星空。
远处有稀薄的星云,泛着柔和的蓝紫色光晕;近处,漂浮着一些体积不大、形状规整的金属或岩石碎块,像是被精心修剪过的盆景、有序地分布着。
更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缓慢旋转的环状结构,像是某种人造的、巨型的能量栅栏。
这里就是“回音谷”?一片位于“沉默坟场”深处、相对平静的……避难所?
主控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屏幕和窗外,仿佛还没从刚才的剧变中回过神来。
能源读数显示,方舟的能量储备维持在牵引前的水平——勉强够维生系统和基础护盾,引擎依旧瘫痪。
“扫描周边空域。”维娜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
哈肯手指颤抖着操作。
“无……无威胁信号,能量读数平稳,环境参数……稳定得不可思议,重力微调至标准值零点九八,温度恒定,辐射水平低于背景值。”
他顿了顿,“那个信息包……还在解码,进度百分之三十。”
“那艘牵引我们的船呢?”卡隆问。
“消失了,扫描不到任何痕迹,就像从没出现过。”
林渊走到控制台前,看着窗外那片过于“整洁”的星空,胸口的羽形挂坠已经不再发热、恢复冰冷。
中继站外墙和古老飞船都出现的那个符号——被圆圈圈住的滴落箭头——代表着什么?“信标”?“庇护所”?古老的契约?
“信息包解码完成。”哈肯说。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界面,没有图像、只有几行文字,用的是与那古老飞船电子音同源的变体通用语:
【契约履行完毕。‘回音谷’提供基础庇护,时限:七十二标准时。期间禁止主动攻击行为,禁止大规模能量释放。违反者将失去庇护资格。】
【以下为额外信息(非契约内容,仅供参考):】
【1.西北象限第七十六号漂浮岩体,内部有可适配能源核心(型号:EC-7),状态:未知。】
【2.‘侵蚀’波动检测显示,本区域屏蔽效果正在衰减。预计完全失效时间:一百五十至二百标准时。】
【3.其他‘访客’信号已标记。建议保持距离。】
文字下方,附带着一个简略的星图。
标注了“回音谷”的大致范围、他们当前的位置、西北象限第七十六号岩体的坐标,以及另外三个分散在不同方向的、闪烁的红色光点——其他“访客”。
信息到此为止。
“七十二小时……”萨尔瓦多咀嚼着这个数字,“然后呢?把我们再扔出去?”
“至少给了我们喘息时间。”
维娜盯着那条关于能源核心的信息,“EC-7型号……和方舟的部分备用接口兼容,如果能拿到,并且它还有能量,我们就能恢复部分机动能力。”
“状态未知。”卡隆指着那行字,“意思是可能完好,也可能是个陷阱,或者里面蹲着什么东西。”
“值得冒险。”林渊说,“没有能源,七十二小时后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有了能源、至少有机会在庇护失效前离开。”
“那其他‘访客’呢?”托姆担忧地问,“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攻击我们?”
“信息建议保持距离。”凯说,“说明他们可能不友好,或者情况不明。”
维娜调出扫描数据、锁定那三个红色光点,距离都相当远,最近的也在几千公里外。
信号特征被“回音谷”的环境干扰严重、无法判断具体类型,但至少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或向他们移动的迹象。
“先解决能源问题。”维娜做出决定,“林渊,凯,你们的状态怎么样?”
林渊感受了一下肋骨的疼痛,在止痛剂和刚才的刺激下、暂时还能忍受。
“可以行动。”
凯点头。
“这次不能冒险出舱了,我们的宇航服破损、推进背包能源耗尽。”维娜说。
“方舟还有一台小型工程无人机,原本用于外部检修,可以远程操控、进行初步侦察和取样,但无人机功能有限、无法应对复杂情况或搬运核心。”
“先看。”林渊同意。
工程无人机从方舟腹部的维修舱口释放。
巴掌大小的机体,搭载着基础传感器、照明和一只简单的机械爪。
哈肯负责操控,维娜和林渊在旁监视。
无人机朝着西北象限第七十六号岩体飞去,穿过那些如同园林造景般整齐分布的碎块、靠近目标岩体。
岩体大约有方舟三分之一大小,表面粗糙、布满孔洞,像一块被蛀空的巨大陨石。
无人机绕着岩体飞行、扫描,内部确实有强烈的能量反应,型号与EC-7匹配。
但岩体表面没有明显的入口,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天然孔洞。
“选最大的那个孔洞进去。”维娜指示。
无人机钻入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孔洞,内部通道蜿蜒曲折、岩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晶体。
飞了大约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的球形空洞。
空洞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标准八边形金属柱体——EC-7能源核心。
它表面布满灰尘,但整体结构看起来完好,几盏状态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黄色光。
无人机靠近,机械爪轻轻触碰核心表面、试图获取更详细的读数。
就在机械爪接触的瞬间——滋啦!
核心表面突然爆开一团细密的电弧,无人机被击中、剧烈晃动,信号中断了一瞬、画面雪花乱闪。
“有防御机制!”哈肯惊叫,试图操控无人机后退。
但已经晚了,核心周围的岩壁上、几十个不起眼的小孔同时打开,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带着微光的金属探针。
这些探针如同有生命的群蛇,瞬间缠上了无人机、刺入其外壳。
无人机彻底失去控制,信号中断、画面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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