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最强之矛,攻最坚之盾!
午后第一阵风从西北斜吹进来,廊下的灯绳轻轻一颤。样街三日交付已毕,百姓心气正暖,油锅“嗞”的一声响,香气铺开。七星塘的水在斜坝上被拍成三纹,顺着石槽的光滑面落下去,声音像细密的雨。就在这时,城心忽然冒出几缕不安:影子钱庄甲号前,人群挤作一团,队尾有人高喊:“听说停兑!”叫声并不大,却像青石缝里伸出的一根草,拱得周围的土全松了。
“停兑?”市眼迅速走近,把一只小号挂回腰间,抬手压了压:“谁传的?”
“北船上说的!”一个挑夫抢道,“说北粮不来,凭券要改成欠条!”
话音甫落,另一头又有人喊:“价要翻了!快兑米!”
空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略略扭了一下。排队的人开始窜动,柜台前伸出三只臂膀,几只手掌同时拍在格子窗上,“啪啪”作响。殿上刚散的几名官吏赶来,度支的小吏脸色一紧,正要喝止,队尾又掷进来一句:“许府空仓了!”
“行了。”郭嘉把袖上的灰轻轻一拂,站到日光里。他本可以从行廊内侧绕行,却偏偏从人群的正面走过去,像一枚钉缓缓走向拥挤的板。
“奉孝!”荀彧步快,折扇扣掌,目光已把场面扫了一遍,“有人故意撬‘信’。”
“嗯,‘矛’到了。”郭嘉点头,侧一眼看向北侧巷口。那里,一辆不起眼的灰车停在阴影里,车旁的袍袖纹路显得过分整齐。北使不在,来的是他的人。
“以矛攻盾?”程昱的笑极淡,“倒想看看,他们以什么为矛。”
“‘信’。”郭嘉道,“最锋利的‘信’。”
他并不抬声,声音却正好穿过嘈杂,落在最该落的耳朵里。“诸位。”他面对队列,双手抱起,“许都的‘凭券’是契约,不是空话。今日谁要兑米兑盐,照旧兑;谁怕明日涨价,今日也照旧按‘价牌石’行。——但有一条:先老人,后妇孺,再壮丁。”
他话音落地,市眼的短号三短一长,队伍像在水里找到了主心骨,蛇形换位,前排被人扶着,老人和背孩子的妇人被拱到前头。影子钱庄里第一扇窗户开,白布袖垂下,手稳;第二扇窗户开,柜台后传来算盘“嗒嗒”的声音;第三扇窗户开,一方小小的“玄圭秤砣”放到秤上,秤平如镜。
“价牌石!”荀彧一指。两名小吏抬着石牌站在门外,一字不差:米盐布柴,浮动上限。石刻之下,朱砂的“看”仍红。老妪站到石前,手掌贴住它,又回身朝人群压了压手。声音不高,却稳:“谁跟我走,谁不挤。”
北车旁的人抽了下袖角,低声道:“先把窗口挤瘫,再传‘停兑’二字。再散布‘官市拖欠’。”使令刚出,廊上灯同刻亮,市眼把“律三十条”翻到“伪券之罚”。这一翻,像在乱麻里一下扣住了最易滑的线。
“奉孝。”度支使挤上来,额角冒汗,“若一时兑不及,如何?”
“开‘行仓’。”郭嘉回,“‘平准局’,到位。”
巷底,一排刻着“平准”的窄车被人推了出来。车不高,车上有一口小篷,一边是米,一边是盐,篷顶挂着“价牌布”,以粗字写出与“价牌石”完全一致的价格。每车配两名小吏、一名市眼、一名鼓手。鼓三短,车就停;鼓一长,车就起。十辆车如鱼穿巷,从队尾绕到队首,补给窗口;又从窗口旁滑过,去更远的巷口接下一批“信”的压力。滚动之间,队伍竟然没有更拥挤,反而被疏开。
“这还不够。”程昱掩住笑,“他们的矛,还会再刺。”
果然,甲号前忽有一张“凭券”雪白如新,边角未折,纸面有粉。市眼一眼识破,杖尾一挑,那“凭券”在半空抖了一抖,落地。鸩的人贴上去,袖中一翻,一枚私印现形。尚书台的小吏当场宣读“伪券之罚”,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吸气声。那人跪下,额头磕在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北车旁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他们马上会换法。”黄月英从廊下走出,风盘在袖内,听震匣在脚边,“不再弄纸,会弄人。”
“弄人?”杜畿问。
“买‘市眼’,买‘柜吏’。”月英的声音像窑火里捻出来的青,“从里面掀。”
“那就让‘矛’当众撞‘盾’。”郭嘉抬手,“荀公,请开‘白石台’。”
尚书台的差役很快抬来一块半人高的白石,立在“价牌石”旁。白石无字,洁净如新。郭嘉转向拥挤的人群:“谁愿意做许都的‘十二行’,请在白石上留名。签下‘守信誓’,许府予以三年税简、两年‘仓券’优兑;若背誓,一经查出,白石刻名,不得入市。”
“十二行?”人群里有人低声重复。
“米行、盐行、布行、柴行、木行、瓦行、砖行、铁行、纸行、药行、油行、船行。”荀彧代答,折扇一敲掌心,“今日先立其五。”
“胆子小,还要进?”程昱笑意深了半分,“奉孝,这就是你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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