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吧,”他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在她微湿的发梢和额角扫过,“头发沾到雨了。”
“谢谢陆教授。”苏念忙不迭地接过来,毛巾干燥而温暖,带着被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她捏着毛巾,指尖陷进那柔软的绒毛里,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被熨帖了一下。她低下头,用毛巾小心地擦拭着额角和鬓发沾染的雨水,动作有些拘谨。
就在这擦拭的间隙,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中控台靠近挡把的位置。那里,随意地丢着几颗色彩鲜艳的糖果。透明的塑料包装纸上,印着一个熟悉的、俏皮可爱的草莓图案——正是“莓好时光”的草莓味硬糖。
苏念擦拭头发的动作瞬间凝滞了半拍。
上周二,连续加班到深夜十一点多,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林薇。长时间的脑力劳动让人头昏脑涨,胃里也空落落地泛着酸。她饿得实在受不了,翻遍了抽屉也只找到半包不知放了多久的苏打饼干,干涩得难以下咽。林薇当时也饿得直揉肚子,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加班灯惨白的光线照着两张疲惫的脸。
“唉,”她记得自己当时对着那包可怜的饼干叹气,声音有气无力,“要是现在有颗糖就好了,草莓味的,‘莓好时光’那种,听说特别提神,一颗顶半杯咖啡。”
那真的只是极度疲惫和饥饿下的一句随口抱怨,像一片羽毛,轻轻飘过,连她自己说完就忘了。林薇当时好像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就继续埋头于那堆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数据报表里。
可现在,就在这辆属于陆时砚的车里,在这个离她工作格子间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这个她随口提及的、微不足道的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无声,却清晰地撞在她心口上。
她握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柔软的毛巾被攥出了几道褶皱。车厢里只有雨刷器规律摆动时发出的、带着粘滞感的“咔哒…咔哒…”声,以及密集雨点敲打车顶和窗玻璃的沉闷交响。空气似乎凝固了,那几颗小小的糖果躺在那里,鲜艳得有些刺眼。
“地址没变吧?”陆时砚平稳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他注视着前方被雨刷艰难刮开又迅速模糊的视野,双手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手腕处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衬衫袖口,“还是上次送你回去的那栋公寓?”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极其平常的、基于记忆的确认。自然得让苏念那一瞬间的失神和心跳加速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她赶紧收回停留在糖果上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用力地点了两下头:“没变!没变!还是星海苑,三栋。”声音因为刚才的走神而微微拔高了一点,她努力想让它听起来平静如常,手指却更加用力地抠着腿上毛巾的边缘,将那柔软的布料搓揉出细密的褶皱。
车子稳稳地汇入主路的车流。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窗外的世界被水汽和昏暗包裹,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的霓虹光影。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晰,旋即又被汹涌而至的雨水覆盖。车厢内暖气开得恰到好处,隔绝了外界的湿冷,只剩下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静谧。两人之间隔着礼貌而疏离的空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轮胎碾过积水时持续的哗啦声,雨点敲打车窗的单调鼓点,还有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弱风声,交织成一片温柔的背景音。
这难得的安静,反而给了苏念一丝喘息的机会。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身上。
陆时砚的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和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柔和。鼻梁很高,架着那副细细的银色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前方,沉稳而锐利。他开车的姿态从容不迫,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微地调整方向,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精准的控制感。下颌的线条微微绷紧,是那种专注于手头事务时特有的神情。车窗玻璃上,雨水蜿蜒流淌的痕迹,将他专注的侧影切割成迷离的光影碎片。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苏念心底悄然滋生。有对他此刻无声帮助的感激,有对他专业形象的天然敬畏,更有那几颗草莓糖带来的、挥之不去的疑惑和一丝几乎不敢深究的悸动。它们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在温暖的、弥漫着他气息的狭小空间里,无声地滋长。
时间的流逝在密闭的车厢里失去了清晰的刻度。当窗外熟悉的街景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显现,苏念才恍然惊觉,星海苑那几栋熟悉的公寓楼已经近在眼前了。车子无声地滑行,最终稳稳停在苏念所住的那栋楼入口前的雨棚下。
“到了。”陆时砚的声音低沉温和,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苏念回过神,连忙解开安全带,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来表达谢意的冲动。“嗯,谢谢陆教授!”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包。那包不大,里面塞着手机、钥匙、一小包纸巾,还有……她记得早上出门前随手塞进去的几颗糖。指尖在一堆杂物里快速摸索,终于触碰到那个熟悉的、印着奶牛图案的硬质糖纸。她心里一喜,赶紧将它掏了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