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奶糖,包装纸是柔和的米白色,上面印着可爱的奶牛花纹,是她老家那边一家老字号糖果厂的特产。每次母亲寄东西过来,总会在包裹角落塞上几颗,说是在外面累了想家的时候吃一颗,甜甜嘴。
“陆教授,”苏念将那颗糖递过去,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微颤,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这个…我妈上次寄过来的,说是她自己吃着觉得挺好,不腻人……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陆时砚闻声侧过头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苏念脸上,带着一丝询问,随即才落到她伸过来的手上,落在那颗小小的、被捏得微微发皱的奶糖上。他的眼神似乎停顿了一瞬,像是某种了然的光芒极快地闪过,又迅速隐没在镜片后沉静的深潭里。
他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触碰到苏念递糖的手心时,动作极其自然,甚至带着一种从容的果断。然而,就是那一瞬间的接触——他的指尖,温热的,干燥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极其短暂地、几乎如同错觉般,擦过了苏念同样摊开的、微微有些汗湿的指尖。
那接触短暂得如同静电闪过,微不可察。
然而,两人却同时顿住了。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窗外喧嚣的雨声似乎也被按下了暂停键。苏念只觉得被他指尖触碰过的那一小片皮肤,猛地窜起一股细微的电流,瞬间沿着手臂蔓延开,直冲头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和麻痒。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飞快地攀升。
陆时砚的动作同样极其细微地停滞了半拍。他那总是波澜不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晃动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涟漪,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的手指稳稳地捏住了那颗小小的奶糖,然后极其自然地收回,放进了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停顿从未发生。
“谢谢。”他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弧度,像平静湖面被微风拂过的一道涟漪。“正好我备课的时候,也需要点甜的提提神。”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念脸上,那点笑意若有若无,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叠叠的波澜。
苏念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脸颊烫得厉害,慌忙移开视线,低头去解另一侧的安全带卡扣,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匆忙:“不…不客气的。” 她摸索着找到车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缩,随即用力按下。
车门弹开一条缝隙,外面冷冽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尘土的气息瞬间涌入,冲淡了车内温暖而凝滞的氛围。苏念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等一下。”陆时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快了一点。
苏念的动作顿住,疑惑地半侧过身看向他。
只见他身体微转,手臂越过驾驶座和副驾之间的空隙,探向后排座位。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气息再次靠近,苏念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紧贴着车门。他很快从后排拿过一样东西——一把折叠伞,深蓝色的伞面,金属骨架看起来很结实。
“拿着。”他把伞递过来,目光落在她光洁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手臂上,“预报说,明天可能还会下。先拿着用,下次上班再还我就行。”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那份细致的考量却清晰可见。
“啊……谢谢您!真的太麻烦您了!”苏念连声道谢,双手接过那把伞。伞柄是温润的硬木材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踏实的质感。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些她心底翻腾的燥热。
她抱着伞,推开车门,彻底站在了公寓楼入口的雨棚下。雨水敲打着顶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转过身,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车内暖黄的光线和那张清隽的侧脸。陆时砚似乎隔着玻璃对她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动作很轻。然后,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稳定的嗡鸣,黑色的车身平稳地滑出雨棚,重新没入那无边无际的雨幕之中。车尾灯两抹暗红的光晕在雨水中模糊、拉长,很快便被更深的夜色和更密的雨帘彻底吞噬,消失不见,只留下车轮碾过积水的哗哗声,也迅速被淹没在雨声里。
苏念独自站在雨棚下,怀里紧紧抱着那份实习报告和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冰凉的空气包裹着她,鼻尖似乎还残留着车内那点清冽的气息。她看着黑色轿车消失的方向,那个方向,是通往城市主干道,通向灯火辉煌的市中心……
市中心?
一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毫无预兆地、轰然砸进她的脑海!巨大的水花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陆时砚刚才说……他刚结束合作会议。那个会议,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下午两点在市中心科技会展中心举行的重点产学研项目研讨会!他提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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