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位教授的目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最初的惊讶和探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行间的、对后辈能力的审视和初步的认可。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还朝苏念微微颔首,露出和善的笑意:“苏编辑年轻有为,好好干。”
就在这一刻,苏念眼角的余光瞥见交流中心巨大的玻璃门外,刚刚停下一辆出租车,从上面下来的,赫然是编辑部下午在茶水间议论她的那两位同事!她们显然也看到了大厅里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混杂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脚步停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苏念的目光与她们在玻璃门内外短暂相碰时,她们几乎是立刻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尴尬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闪开了。
苏念清晰地感觉到,那曾经像针一样扎在她背后的目光,此刻消失了,只剩下被无形力量压制后的局促不安。
她依旧被陆时砚护在身侧,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稳定而恒久的温热。那热度源源不断,透过皮肤,沿着血脉,一路熨帖到冰冷的心底深处。那些堵在喉咙口的委屈、愤怒和难堪,仿佛被这温暖无声地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而上的、巨大的安定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原来他并非无视那些流言,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最直接、最有力、也最体面的方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他的身份和话语,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替她挡住了所有恶意的揣测和中伤。站在他身边,感受着他不动声色的维护和全然的信任,苏念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无限放大,砰砰作响,几乎要盖过这大厅里所有其他的声音。原来,最有力的撑腰,并非疾言厉色的呵斥,而是这样笃定地站在阳光之下,告诉所有人她的价值。
离开灯火辉煌的学术交流中心,夜色已完全沉落。城市仿佛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披上了一层温柔的深蓝丝绒。车子驶离那片繁华地带,最终停在了离家不远、沿运河而建的滨水步道旁。这里僻静许多,只有几盏古朴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陆时砚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车厢内重新被一种近乎私密的安静笼罩,只有远处运河上偶尔传来的低沉汽笛声。他侧过身,拿起了后座上那个一直散发着暖意的牛皮纸袋。纸袋摩擦发出窸窣的轻响。他修长的手指探入袋中,熟练地捻出一颗深褐色、外壳油亮的糖炒栗子。指尖微微用力,“咔”的一声轻响,栗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果仁。他仔细剥去细碎的外壳,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细致。
剥好的栗子仁,圆润可爱,散发着更浓郁的焦糖甜香。他没有递给她,而是直接送到了她的唇边。
苏念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微微启唇。
温热的、带着甜糯口感的栗仁被轻轻送入她口中。齿尖咬下,软糯香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暖融融的,一路滑入心底。那甜意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融化了最后一点残留的酸涩和紧绷。
“甜吗?”他低声问,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探询。
苏念慢慢咀嚼着,甜意在口腔里化开,混着心口那股无法言说的暖流,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声音含混却清晰:“嗯,很甜。”
借着路灯透过车窗洒进来的微光,她抬起头,大胆地看向他。那光斜斜地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在讲台上、在学术场合里那种略带疏离的清冷感。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影子。这一刻,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时间也仿佛被拉长。白日里那些流言的阴影,学术中心里他掷地有声的维护,手腕上残留的温热,此刻都化作一股汹涌的冲动,在她心口反复冲撞。
她深吸了一口气,河畔微凉湿润的空气涌入肺腑,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车厢的寂静:“时砚……”她终于丢掉了那个刻意疏离的称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为什么要替她挡流言?为什么要那样郑重地把她介绍给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什么要把她随口一提的小事都记在心里?
陆时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昏黄的光线下,她仰起的脸干净而带着一丝紧张的期待。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层惯常的平静之下,涌动着清晰可见的暖流。他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其温柔、甚至带着点释然和纵容的弧度。那笑意不再隐藏,坦然地绽放在他眼底眉梢,如同冰封的河面骤然被暖阳化开,春水奔流。
他伸出手,并非握住她的手腕,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确认般的珍重,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晚风吹乱的柔软发丝。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坦诚和分量,清晰地落在苏念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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