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雾裹着寒气,苏晚竹踩着青石板踏进锦衣卫议事厅时,鞋跟碾过地上未干的露水,发出细碎的声响。
厅内檀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尖——那是锦衣卫特有的味道,绣春刀出鞘时刮过刀鞘的冷锐,总带着点血气。
韩无夜立在案前,玄色暗纹官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玄铁短刃。
他抬眼时目光如刀,却在触及苏晚竹时弯了弯:"苏三姑娘来得早。"说罢抬手指向主位旁的木椅,"茶已温好,且坐。"
苏晚竹垂眸应了声"有劳",裙角扫过椅面时,袖中那片指甲盖大小的辐射矿石硌着腕骨。
这是她昨夜从妆匣最底层翻出的——荒星黑市商人曾说,辐射矿能扰乱精神类毒物,而母亲银簪下压着的,正是当年她在废土深处挖到的半块。
青瓷茶盏递来时,她瞥见韩无夜指尖沾着极淡的青灰。
荒星的迷魂散研磨时会带青雾,这颜色,像极了流民用来逼问秘密的"幻蝶粉"。
她喉间泛起冷笑,面上却浮起怯意,捧盏的手微微发抖:"韩大人的茶,比天枢的雪水还凉。"
"是新得的云雾毛尖。"韩无夜落座,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鎏金香炉,"姑娘且尝尝。"
茶入喉的刹那,苏晚竹后槽牙狠狠咬了下舌尖。
甜腻的苦意裹着丝缕腥气窜进鼻腔——这哪里是茶,分明是用茶汤做引的迷魂散。
她垂眸盯着茶盏里的涟漪,耳中渐次响起荒星的风声,混着母亲的声音:"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倒下。"
幻象来得极快。
茶盏在眼前模糊成一片雾,再睁眼时,母亲站在染坊的蓝染缸前,素色裙裾沾着靛青。"阿竹。"她转身,眼角的泪坠成线,"你必须完成血祭......"
苏晚竹指尖掐进掌心。
这是迷魂散最狠的招法——挑最痛的软肋戳。
她望着"母亲"身后翻涌的黑雾,想起荒星洞穴里被幻象逼疯的流民,指甲深深陷进袖中矿石。
辐射的刺麻顺着血脉爬上来,像无数细针在脑仁里扎,却让眼前的雾气渐渐稀薄。
"母亲"的身影开始扭曲,她趁机捂住嘴低咳两声,袖中矿石顺着指缝滑进茶盏。"叮"的轻响被咳嗽盖过,再抬眼时,染坊蓝缸已化作议事厅的红木案几,韩无夜正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嘴角扯出半分笑意。
"苏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了?"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听说令堂临终前留了件东西......"
苏晚竹垂头绞着帕子,喉间溢出梦呓般的呢喃:"徽章......藏在染坊地窖,最里面的青瓦罐......"话音未落,她瞥见韩无夜指尖微颤,案下的手已摸向短刃。
时机到了。
她突然探身扣住他手腕,指节精准卡住尺泽穴。
韩无夜吃痛松手,短刃"当啷"坠地。"韩大人以为我真会上当?"她冷笑,另一只手扯下他腰间玉佩,丝绦断裂的瞬间,半枚刻着衔尾蛇的青铜片从玉佩里掉出来——和她贴身的密信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前朝余孽的标记?"她捏着铜片凑近他耳畔,"还是说......影卫统领的私印?"
韩无夜瞳孔骤缩,正要反制,厅外突然传来绣春刀刮过门框的轻响。
"韩大人。"陆昭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有旨。"
苏晚竹转头,正见他立在门口,晨雾漫过他腰间的绣春刀,照出他手中半卷明黄调令。
韩无夜的脸色在看到调令的刹那煞白如纸,而陆昭抬眼时,目光掠过她手中的铜片,嘴角极浅地勾了勾——那是只有她看得懂的,藏在冷硬里的甜。
"韩某公务在身......"韩无夜挣了挣,却发现苏晚竹的手像铁箍般扣着他腕骨。
"急什么?"苏晚竹松开手,指尖抹过茶盏边缘的矿石,"茶还没喝透呢。"
厅外的更漏"咚"地响了一声,陆昭迈步进来时,靴底碾过韩无夜掉落的短刃,发出清越的颤音。
苏晚竹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昨夜陆昭塞给她的糖——此刻正揣在她贴胸的衣襟里,甜意隔着布料渗进来,混着铜片上的锈味,竟比荒星的风还暖。
"先看调令吧。"陆昭将调令递到韩无夜面前,袖中露出半截糖纸,在晨雾里泛着淡金,"皇上说......影卫该清一清了。"
陆昭展开调令的手稳如磐石,明黄缎面上"着韩无夜即刻返京述职"的朱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韩无夜盯着那行字,喉结滚了滚,玄色官服下的脊背绷成弓弦——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才收到陛下密旨,令他全权督办天枢星事务,这道调令来得蹊跷,却又挑不出半分错漏。
"韩大人可是嫌圣旨在手,烫得慌?"苏晚竹指尖摩挲着那枚青铜片,衔尾蛇的纹路刺得掌心发疼。
她余光瞥见陆昭袖中露出的半张糖纸,忽然明白他为何要在此时递调令——锦衣卫的绣春刀能斩恶人,可顺藤摸瓜的网,得用诱饵来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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