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休息片刻,恢复了些精神,起身走到宋墨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小宋,你已经守了超过三十六个小时了,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去休息一下,哪怕只是几个小时。这里交给值班医护。他现在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身体需要的是时间和自身修复机制慢慢工作,你守在这里,他也感觉不到。”
宋墨涵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焦着在顾锦城脸上,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周老,我没事。真的。我想……等他下次清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她顿了顿,补充了更具说服力的专业理由,“在意识模糊和初步清醒的交替阶段,熟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抚和定位。我这个‘锚点’,不能在他可能再次迷失的时候轻易离开。”
周老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深情与职业信念的坚毅光芒,深知再劝无用,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对年轻人在尸山血海中携手走来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伴侣。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是如此珍贵而耀眼。他转而低声吩咐旁边的护士,准备好更容易吸收的营养剂和平衡电解质的功能饮料,放在保温装置上,以备顾锦城下次清醒时能第一时间补充能量。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期间,监护仪上的数据如潮水般时有起伏,偶尔的心率失常或血压波动都让宋墨涵的心随之揪紧,但总体趋势坚定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宋墨涵寸步不离,只在必要时才短暂离开解决个人问题,随即又快步步返回床边,重新握住他的手,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缆绳。她握着他的手,时而低声絮语,讲述基地里最近发生的琐事——哪个调皮的孩子又闯了祸,食堂终于尝试种植的新品种蔬菜味道如何,天空偶尔飞过的候鸟队形……时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目光一遍遍描摹他硬朗的眉骨、紧闭的双眼、线条利落的下颌,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更深地刻入心底。
数个小时在煎熬与期盼中过去。终于,在一声压抑着痛苦的轻微呻吟中,顾锦城浓密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眉心也因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而蹙紧。
宋墨涵立刻屏住呼吸,凑近他,柔声唤道:“锦城?能听到我吗?”
顾锦城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这一次,他的眼神虽然依旧被巨大的疲惫笼罩,却少了之前的涣散和空洞,多了一丝清明的挣扎和对现实的感知。他似乎在努力对抗着沉重的眩晕感,视线艰难地聚焦,最终定格在宋墨涵写满担忧、期待与深深倦意的脸上。
“墨……涵……”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喉咙。
“我在!一直在这里!”宋墨涵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将准备好的吸管杯凑到他干裂的唇边,小心地、一点点喂他喝下几口温热的电解质水。
微甜的温水润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顾锦城喉结滚动,咽下液体,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下意识地想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这个微小的尝试立刻牵动了腹部的重伤,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宋墨涵急忙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严厉和不容置疑,“伤口很深,差一点就伤及核心脏器,刚完成缝合不久,你不想让它再裂开,前功尽弃吧?” 她的眼神紧紧锁住他,带着后怕的余悸。
顾锦城停止了动作,顺从地放松下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充满科技感的医疗环境,各种闪烁的仪器,最后重新落回宋墨涵那双布满血丝、下方带着浓重青影的眼睛,以及她因长时间劳累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沉默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洞察力正在迅速回归,一丝复杂的心疼、了然和深沉的歉意闪过。他太了解她了,能从她极力掩饰却无法完全消除的疲惫痕迹中,精准地推断出自己之前的情况有多凶险,以及她为了守护他,经历了怎样不眠不休的煎熬。
“……吓到你了。”他低声说,不是疑问,而是带着沉重分量的陈述。这句话里,包含了他对自己身处险境让她担忧的愧疚。
宋墨涵鼻尖一酸,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差点再次决堤。她猛地别开脸,快速眨了眨眼,将湿意逼回,才转回头,故意板起脸,用一种近乎凶狠的语气说道:“是啊,吓死我了。顾大队长,下次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方式证明你命硬?比如……在体能测试里破个记录什么的?”
顾锦城看着她故作凶狠、却难掩眼底红晕的模样,嘴角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属于他的、带着深深歉意、无奈和无限安抚意味的、几乎不成形的笑容。他放在身侧、未受伤的左手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碰碰她的脸颊,抹去那并不存在的泪痕,却因为极致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疼痛而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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