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城头的风,带着硝烟和血腥的余味,吹拂着赵罗的衣袍。他凭栏而立,脚下是刚刚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城池,青石板上的血迹虽已被雨水冲刷淡去,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场战斗的惨烈。李锐站在身后,汇报着安庆的接管情况,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也有拿下战略要地的欣慰,可赵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
“王朗的遗体找到了吗?” 赵罗打断了李锐的汇报,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找到了,已经妥善收敛。” 李锐答道,“只是他随身携带的荷兰火炮图纸和联络暗号,在乱战中遗失了,大概率是被战火焚毁,或是被张承业的残部带走后销毁了。”
赵罗缓缓点头,目光投向长江江面。王朗的死,不仅让复国军失去了一位可以争取的清军将领,更重要的是,断掉了追查荷兰与鳌拜余党武器交易的关键线索。之前通过王朗的密报,他们得知荷兰人一直在暗中向鳌拜旧部提供火炮和弹药,试图搅乱江南局势,可如今线索一断,想要摸清荷兰人的渗透网络,难度陡增。
但这并非最让他警惕的。“李锐,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安庆城内的清军,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不一样?” 赵罗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尤其是张承业的满营精锐,明知大势已去,却依旧死战不退,甚至有士兵抱着炸药包冲向我们的阵地——这种顽强,以前的清军,是很少见的。”
李锐一怔,随即回想起来,脸色也凝重起来:“确实如此。以前的清军,要么是一触即溃,要么是贪生怕死,可这次的满营士兵,仿佛被注入了某种信念,抵抗得异常惨烈。”
“是信念。” 赵罗语气笃定,“鳌拜倒台,康熙以雷霆手段清洗党羽,同时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减免部分赋税,甚至为之前被鳌拜迫害的官员平反。他在用实际行动,向天下人证明,他不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一个能让清廷重新凝聚人心的君主。”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清军士兵的顽强,正是康熙新政开始起效的迹象——他们相信,自己是在为一个‘中兴’的清廷而战,而不是为某个专权的权臣。这一点,比任何武器都更可怕。”
李锐心中一凛,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以前复国军面对的,是一个内部腐朽、党争不断的清廷,可如今,康熙的崛起,正在让这个庞大的帝国重新焕发凝聚力,一个更加强大、更加集权的对手,正在悄然成型。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快步登上城头,手中拿着一份紧急情报,神色急切:“大都督,台州舰队发来急报!他们在打扫长江战场时,发现了一艘被击伤后搁浅的荷兰通讯艇残骸,从里面找到了一份部分烧毁的命令抄件!”
赵罗接过情报,展开一看,抄件上的字迹被烟火熏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字句,但足以让他瞳孔紧缩——“……新型铁甲舰‘尼德兰狮’号已完成海试……明年夏季调往远东……协助清剿复国军……控制长江口贸易……”
“铁甲舰!” 李锐失声惊呼。荷兰人的铁甲舰,他们早有耳闻,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复国军的“破浪号”还未正式下水,荷兰人就已经造出了成型的铁甲舰,这种技术上的代差优势,让刚刚在长江上勉强击退荷兰分舰队的复国军海军,再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赵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残破的抄件,眼神愈发凝重。荷兰人没有因为热兰遮城的困境而退缩,反而在加紧调遣更先进的战舰东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彻底摧毁复国军的海军力量,重新掌控东亚的制海权,保住他们在远东的殖民利益。
坏消息接踵而至。没过多久,沈锐从南京发来的密报也送到了赵罗手中——北京传来消息,康熙正式任命年仅二十四岁的周培公为钦差大臣,总督东南军务,全权负责对付复国军,并整顿江南沿海的防务。
“周培公……” 赵罗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他对这位年轻的清廷官员早有耳闻,此人出身寒微,却极具才华,在康熙擒鳌的过程中,曾献上奇策,深得康熙信任。此次康熙将东南军务全权托付给他,足以看出对复国军的重视,也说明康熙已经开始布局,用真正的能臣来对抗复国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依赖鳌拜的旧部。
赵罗走到城头的地图前,将三份情报一一放在案上:一份是关于清军顽强抵抗、康熙新政凝聚人心的分析;一份是荷兰铁甲舰“尼德兰狮”号即将东来的警告;还有一份,是周培公出任东南钦差大臣的任命。
三份情报,如同三块巨石,压在赵罗的心头。他看着地图上安庆的位置,一边是日益集权、正在凝聚人心的清廷,有康熙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有周培公这样的能臣辅佐,不再是以前那个腐朽涣散的政权;另一边是拥有技术代差优势、即将派遣铁甲舰东来的荷兰海上强权,他们的舰队实力,依旧是复国军短期内难以企及的;而复国军,刚刚血战拿下安庆,虽然打通了长江中游的战略节点,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特种部队几乎覆没,海军舰队伤痕累累,工业和军工还在艰难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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