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丑时初临。京城彻底沉睡在宵禁的森严与寂静之中,唯有风声掠过屋脊,带着春寒的料峭,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巡夜兵丁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悦来”客栈后院的东厢房内,灯火早已熄灭。林若雪和沈婉儿却并未安寝,而是和衣坐在黑暗中,静静调息,等待着柳先生的消息。她们知道,计划一旦开始,便如同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每一步都需要绝对的冷静和精准的时机。
约莫丑时三刻(凌晨两点多),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猫儿挠抓窗棂的声响,三下,停顿,再两下。
林若雪瞬间睁开眼,与沈婉儿对视点头。这是与孙掌柜约定的暗号。
她悄然起身,无声无息地推开后窗。窗外是客栈的后巷,漆黑一片。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墙根阴影里,正是孙掌柜。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像是夜归的晚班伙计。
孙掌柜见到林若雪,迅速将竹篮放在窗台上,低声道:“柳先生让我送来的,刚出炉的‘定胜糕’,给小姐们当夜宵。” 说完,也不多留,转身便蹒跚着消失在巷子深处。
林若雪提起竹篮,关好窗。回到屋内,就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星光,打开竹篮。里面果然放着几块还温热的米糕,但在米糕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取出纸条,沈婉儿也凑近过来。林若雪指尖微微运起一丝寒冰内力,纸条上隐形的字迹在低温刺激下,缓缓显现出来——这是一种特殊的密写药水,遇冷显形。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司马庸今夜于暗影卫衙门议事至亥时末(晚十一点),现已动身回府。其惯常路线:出衙门向东,经‘青云街’,过‘状元桥’,转入‘帽儿胡同’,直抵其府邸后门。随身护卫八人,前后各四,皆好手。车驾为双马黑篷马车,无标识。预估一刻钟后经过‘状元桥’。桥头有老槐,可匿。柳。”
信息简洁明确。司马庸果然谨慎,回府路线并非主干道,而是选择相对僻静但路径较短的街巷,且时间选在宵禁后行人绝迹的深夜。
“青云街”、“状元桥”、“帽儿胡同”……林若雪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大致方位。这些地方她们白日暗中勘察京城地形时都有印象。“状元桥”是一座不大的石拱桥,横跨一条城内小河,桥头确有一株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这个季节虽未长叶,但枝干虬结,在夜色中藏匿一人应该不难。
“时间很紧。”沈婉儿低声道,“从这里赶到‘状元桥’,即便用轻功,也需要时间。大师姐,你……”
“来得及。”林若雪将纸条凑近烛火(用身体挡住光),看着字迹在热量下迅速消失,化为一张白纸,随即将其撕碎,揉成粉末。“我这就动身。婉儿,你留在这里,接应柳先生可能送来的后续消息,同时准备一下,若司马庸被惊动后全城大索,我们可能需要立刻转移,或者与晚晴汇合。”
“我明白。大师姐,千万小心。只需惊扰,不可恋战,更不可被他缠住或看清面目。”沈婉儿叮嘱,眼中充满忧虑。
“放心。”林若雪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迅速换上夜行衣,蒙好面巾,将“寒霜”剑负在背后,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几枚普通铁蒺藜(并非栖霞观特制暗器)。她推开后窗,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面的黑暗。
沈婉儿走到窗边,只看到一片深沉的夜色,早已不见大师姐的身影。她轻轻合上窗户,插好插销,回到床边坐下,却再无睡意。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既有对大师姐行动的担忧,也有对计划能否奏效的期待,更有一种大战前夕的紧张与压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默默清点随身药物,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及应对方案。
……
林若雪将“流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在连绵的屋脊和狭窄的巷道阴影中飞掠,如同暗夜中一缕无形的风。她避开主要街道和巡逻路线,专挑僻静无人的角落穿行。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在她脑海中已形成一幅清晰的地图。
约莫半盏茶功夫,她已接近“青云街”。这是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两侧多是些书肆、文房铺子和客栈,此刻早已门户紧闭,漆黑一片。她伏在一处高楼的飞檐阴影下,凝神倾听。远处,隐隐传来马蹄敲击青石路面的嘚嘚声,以及车轮滚动的辘辘声,正由西向东而来,速度不快不慢。
来了!
林若雪精神一振,身形再动,如同狸猫般窜过几重屋脊,很快来到了“状元桥”附近。石拱桥在星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桥下河水幽暗无声。桥头那株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杈横生,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正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她轻盈地掠上槐树,藏身于一根粗大的横枝之后,枝叶恰好挡住身形,却又留出观察的缝隙。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桥面以及桥两端数十丈范围内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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