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头盖脸的责骂,如同密集的冰雹,裹挟着侮辱和否定,狠狠砸下。林小雨被吼得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的拳头击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她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想辩解那锅耳是坏的,想说自己被烫到了,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巨大的恐惧和长期积压的委屈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迅速涌上眼眶,模糊了父母那两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哭!就知道哭!丧门星!”李桂芳也闻声走了过来,看到这场面,非但没有安抚,反而火上浇油,她尖利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小雨的额头上,“说你两句还委屈了?你看看楼上的小丽,人家回回考年级前五十!回家还帮她妈做家务,又懂事又听话!你呢?吊车尾!我们累死累活供你上学,你就给我们考这点分?还有脸在这儿毛手毛脚糟蹋东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恶毒的语言如同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林小雨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寒冷彻骨,羞耻难当,无处遁形。那刚刚因为哥哥的维护而生出的一丝微弱暖意和困惑,瞬间被这熟悉的、更具毁灭性的家庭冰暴摧毁得荡然无存。她缩着肩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像一片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即将被撕碎的叶子,唯一的抵抗,只剩下无声的、绝望的流泪和身体的剧烈颤抖。
林建国见她这副“死不悔改”只会掉眼泪的窝囊样子,怒火更炽,尤其是看到她似乎还想把手往身后藏(那被烫红的地方),更是认为她在逃避责任,那粗糙厚重、布满老茧的大手再次高高扬了起来,带着风声,眼看就要习惯性地落在林小雨单薄的背上或者手臂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被打扰了清梦的不爽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紧张。
紧接着,是拖鞋摩擦地面的、“踢踏”、“踢踏”的缓慢声响,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
林砚(沈砚)揉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黑发,趿拉着那双快磨平了底子的破旧人字拖,从自己的房间里晃了出来。他脸上是宿醉未醒(或者说他刻意维持着宿醉未醒状态)的惺忪和烦躁,眼皮耷拉着,仿佛对门外这场正在上演的家庭悲剧漠不关心,甚至觉得厌烦。
他的出现,让厨房门口的混乱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林建国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李桂芳刻薄的咒骂也卡在了喉咙里,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他们对于这个儿子,感情是复杂且矛盾的。一方面恨铁不成钢,觉得他丢尽了家里的脸,是另一个沉重的负担;另一方面,又对他身上那股不管不顾、急了真敢跟他们动手的混混劲头有着隐隐的、不愿承认的忌惮。毕竟,这个儿子是真敢掀桌子、砸东西,甚至有一次林建国想打他,被他反过来推了一个趔趄,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狠光,让林建国心里都打了个突。
沈砚(林砚)的目光懒散地、仿佛没有焦点地扫过现场——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掌还扬着的父亲,叉着腰、一脸刻薄相的母亲,还有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紧紧贴着冰冷墙壁,泪流满面、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神空洞绝望得让人心惊的妹妹。
时机正好。冲突已至顶峰,施加的伤害值即将达到临界点,此时介入,反差最大,效果最直观。
他没有立刻发作,没有表现出任何强烈的情绪,而是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仿佛只是被吵醒了要去上厕所,恰好路过。他甚至没去看林小雨那双饱含泪水、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眼睛,径直走到林建国和李桂芳面前,用自己不算高大但此刻显得异常清晰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隔开了他们与林小雨之间的直线空间,将那即将落下的巴掌和喷射的毒液,一并挡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面没有了平日刻意表现的浑噩,也没有激烈的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多大点事。”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沙哑,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透力,压下了现场所有的嘈杂和紧绷,“一叠破报纸,湿了就湿了,嚷嚷什么。街坊邻居都听见了,不嫌丢人?”他甚至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这场冲突无聊透顶。
林建国被他这态度一噎,仿佛积蓄了全身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火气不但没消,反而更旺,一种被轻视、被冒犯的愤怒涌上心头:“破报纸?你说得轻巧!这丫头片子毛手毛脚还有理了?你看看她那样……整天哭哭啼啼,看着就晦气!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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