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沈砚的位置靠近了一些。
他成为了他们精神上,无可替代的支柱。
黑暗不再是视觉的缺失,它拥有了重量和触感,像浸透了冰水的厚重绒布,紧紧包裹着管道里的每一个幸存者,挤压出他们肺里最后一点稀薄的勇气。空气里,铁锈和尘土的气息混杂着汗液的酸馊,以及一种更抽象的、名为“恐惧”的毒素,正无声地侵蚀着所有人的理智壁垒。
“它……它刚才就在上面走过去……那声音……像是在刮我的骨头……”戴着眼镜,被称为“李工”的男人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呜咽,“我们会被找到的,一定会被找到的……就像张哥他们一样……变成……变成墙上的画……”
“我让你**闭嘴**!”纹身壮汉,外号“强哥”,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金属管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惊心。但他粗壮的手臂却在挥拳后不受控制地颤抖,暴露了色厉内荏的本质。恐惧像无形的藤蔓,也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角落里,小女孩小雅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母亲的眼神早已失去了焦距,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拍着女儿的背,仿佛这个动作是她与现实世界唯一的、即将断裂的连接。
林晓抱着膝盖,坐在沈砚身侧不足半米的地方。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的声音,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让她几乎想要蜷缩起来。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向沈砚的方向又挪近了一点点,仿佛靠近他,就能汲取到一丝对抗这无边黑暗的温度。
他依旧沉默着,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凝露的管壁,闭着双眼。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从管道缝隙透入的、微乎其微的诡异微光下,更添几分凶悍。可林晓却奇异地从这份凶悍中,感受到一种磐石般的稳定。他呼吸平稳,胸膛规律的起伏,像是一种无声的节拍,悄然安抚着她紊乱的心跳。
然而,林晓看不到的是,此刻沈砚的体内,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却比外界任何诡异低语都要凶险的风暴。
他被这个世界规则死死压制的“心源炉鼎”,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它不再汲取和转化任何形式的灵气或能量,而是在**燃烧他自身**——燃烧他穿梭万千世界所积累的情感印记、燃烧他作为“沈砚”存在的记忆基石、燃烧他那颗在无数次救赎中淬炼出的、近乎神性的意志力。
这极致的恐惧环境,如同最残酷的锻锤,砸碎了他所有依赖的外壳——演技、技巧、甚至那些被封印的超凡力量,将他逼到了最本源、最赤裸的境地:只剩下他的“心”,他的“存在”。
他的“能量感知”被压制,但那份登峰造极的“共情”能力,却在这种绝境中被放大到了极致。他无需睁眼,便能“听”到管道里每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哀鸣与崩塌——李工脑中循环播放的死亡预演;强哥用愤怒掩盖的、如同孩童般的无助;那位母亲心中如同死灰般的绝望;还有林晓那份努力向他靠近、如同幼兽寻求庇护的微弱依赖……
这些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心防。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精神的崩溃往往比物理的死亡来得更快,更彻底。
意识深处,他仿佛退回到一个纯白的概念空间。那里,代表着“心源炉鼎”的微小光团正明灭不定,其上的裂纹清晰可见。但它没有熄灭,反而从那些裂纹中,透出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能量的、温暖而坚定的“光”。
他动念了。
不是调动力量,而是**唤醒印记**。
第一个世界,林小雨将那条歪歪扭扭的红色棉绳手链戴在他腕上,笑着说:“哥,这个给你辟邪。”——**亲情的温暖,笨拙而真挚的守护。**
第四个世界,陈默警官的残魂在得到铭记后,那释然的、标准的敬礼。——**职业的尊严,牺牲的价值被看见的安宁。**
第六个世界,苏菲亚指尖绽放的、属于她自己的心光,照亮了她不再需要神明庇护的道路。——**自我的觉醒,独立意志的光芒。**
……
这些来自被救赎者的、最纯粹的情感反馈,如同星星点点的火种,在他心源炉鼎的催动下,被点燃,被汇聚!
就在这时,李工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神涣散,布满血丝,他指着漆黑的管道深处,尖声道:“不对!那里有东西!它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死……我要出去,出去说不定还有活路!”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踉跄着就要冲向那象征着未知危险的出口。
“混蛋!你想死别拖着我们!”强哥怒吼着扑上去,一把揪住李工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眼看一场内讧和流血就要发生。
“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壁垒,瞬间插入了两人几乎失控的冲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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