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时,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落在刘毅身上。有羡慕,有敬佩,有忌惮,也有深深的思索。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三元及第状元郎,甫一入朝,便以这样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到来,并掷下了一枚足以搅动朝局与天下的重磅筹码。
走出奉天殿,初夏的阳光已有些耀眼。刘毅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官袍上阳光的温度。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红薯的试种推广不会一帆风顺,户部的积弊更需要他花大力气去梳理。但至少,他赢得了最关键的第一仗,获得了施展抱负的空间和时间。
不远处,谢雁回向他投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微微颔首。刘毅也回以一笑。
宫门外,官员们三三两两散去,低声议论着方才朝堂上的风波与那神奇的“红薯”。谢雁回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刘毅,脸上带着促狭又真诚的笑意,故意长吁短叹:
“鹏举兄啊鹏举兄!你可真是瞒得雁回好苦啊!亏得我方才在殿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盘算着万一那些老顽固闹将起来,我该如何替你分辨,哪怕得罪些人也顾不得了。结果倒好,你竟不声不响地掏出这般‘神物’!害我白担心一场!”
刘毅停下脚步,看着谢雁回那故作委屈的模样,忍俊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雁回兄,你就别再打趣我了。此事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时机未到,不敢轻言。况且,我何曾忘了你?”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昨日与你所说,欲共谋大事,绝无虚言。此次红薯试种推广,千头万绪,既要选育良种、摸索农法,又要协调土地、人手、钱粮,还要记录数据、总结经验,以备日后推广。单靠我一人,分身乏术,户部虽有人手,但此事关乎国本,非亲信可靠、心思缜密、又通文墨者不能胜任。”
他拍了拍谢雁回的肩膀,目光灼灼:“雁回,此事我需要你。你在翰林院,虽清贵,但才华抱负,岂能限于典籍校勘?与我一同主理此事,深入田间地头,了解民生疾苦,亲手参与这利在千秋的伟业,岂不比在翰林院按部就班更有意义?待红薯试种成功,收获之日,那份实实在在的功绩,便是你晋身之阶!到那时,升官发财,光耀门楣,族谱单开一页,又有何难?我刘毅说过的话,绝无虚妄!”
谢雁回听着,脸上的戏谑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深深的感动。他原以为刘毅昨日所言“举荐”云云,只是长远之计,或是朋友间的宽慰之语,万万没想到,刘毅竟会在获得如此重要的项目后,第一时间就真心实意地邀请他参与其中!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提携!
“鹏举兄……”谢雁回声音有些哽咽,清冷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水光,他后退一步,对着刘毅郑重地一揖到底,“雁回……何德何能,得兄如此厚待!兄之信重,雁回铭感五内!从今往后,兄之事便是雁回之事!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莫说往东往西,便是刀山火海,雁回也跟定了!”
刘毅连忙扶起他,笑道:“言重了言重了。你我兄弟,同心协力,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事,何谈赴汤蹈火?走吧,今日先回去准备,明日我便去户部交接,同时向陛下请旨,调你参与红薯事宜。”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细节,方才各自散去。刘毅心中亦是畅快,得此挚友臂助,红薯之事把握又多了几分。
回到刘府,日头已近中天。刘毅刚走到二门处,便见一抹鹅黄色的倩影轻盈地迎了出来,正是白梅英。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琥珀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急声问道:“刘郎,怎么样?朝上可还顺利?那户部侍郎的职位……成了没有?”
刘毅见她如此担忧,心中暖流涌动,却忽然起了捉弄之心。他面上故意露出几分低落之色,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白梅英见状,心猛地一沉,以为事情果然如最坏预料那般,刘毅被那些大臣阻挠,官职落空了。她心中一疼,立刻上前两步,握住刘毅的手,声音柔软却坚定地安慰道:“刘郎,没事的!真的没事!做不了户部侍郎便不做!这官场倾轧,不做也罢!你还有我呢!咱们大不了就不当这个官了!我……我还有些体己,咱们可以去做些小生意,或者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你读书耕田,我……我刺绣持家,日子一样能过得好!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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